些记忆,就如指尖流沙,他愈是抓握得越紧,这些记忆流散得越快。 赵乐俪觉察谢圭璋容色有一丝不太对劲,下意识伸手,很轻很轻地捏住了他的胳膊,问:“怎么了?” 谢圭璋摇了摇首,淡声说了一句「无碍」。 赵乐俪端详着他的容色,感觉他的额庭和后颈处,俱是渗出一层极薄的冷汗,她感觉他还有一些事,囿于一些缘由,并没有告诉她。 既然谢圭璋不愿意阐明,如此,她也不会多去问。 天色已经昏暝,谢圭璋带着赵乐俪再去市井之中游逛了好一会儿,带着她享用恭州府最具特色的眉寿酒和蒜拌面,此后,又去泾河放了纸扎的花灯。 按循旧历,放花灯有许愿的习惯。 赵乐俪捻着花灯,望向长伫在河畔处的男子:“你不许愿吗?” 谢圭璋抱着胳膊,薄唇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许愿不过是一种蕴藉,人还是要靠自己。” 此话一落,谢圭璋蓦然发现女郎鼓起了腮帮子,俨若受气的小河豚,玲珑可爱。 他若是不许愿,如此,她也不会放花灯。 谢圭璋有些拿她没辙,揉了一揉眉庭,劲步行至她的身前,道:“阿俪许了什么愿望?” 赵乐俪道:“愿望只能埋藏于心中,说出来就不灵了。” 言讫,她很轻很轻地揪了一揪他的袖裾,温声说:“你也许下一个愿望罢,对着花灯,双手合十,心诚则灵。” 谢圭璋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想说些什么,但又想起她方才所强调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只能在心里说。 心诚则灵——只要足够真诚,愿望一定会实现。 河畔之外,宝马雕车香满路,河畔之上,花灯连缀成了一片连绵的灯海。 远处长桥,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无数青年男女携手相牵,盈盈笑语化作了温柔的背景音。 花灯晕散出来的暖光,犹若一枝细腻匀黄的墨笔,描摹着她的侧颜轮廓,将她瓷白面容上的纤细绒毛,映照得明晰可见。 模样乖软,娇俏可爱。 谢圭璋眸色狭了一狭,委实是拗不过她了,适才面向莲花花灯,学着她的手势,双手合十,阖拢眼眸,心中默念了一个愿望。 许愿毕,谢圭璋缓缓张开了眸,对赵乐俪说:“我许好了。” 赵乐俪一晌放了花灯,看着花灯顺着岸畔处的浪涛逐渐飘香远方,一晌好奇地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谢圭璋看着她,薄唇淡笑:“你许了什么愿望?” 赵乐俪道:“我不能说。” 谢圭璋松散地剪着胳膊,耸了耸肩膊,道:“那我也不能说。” 赵乐俪撮着唇:“为何?” “为何。”他偏着眸,言笑晏晏地重复了一回她方才的问话,一错不错地望着她,道:“阿俪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么?” 赵乐俪怔然了一下,眼睫低声喃喃道:“是噢,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圭璋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娇憨了,忍不住伸出手摩挲了一下她鬓角处的发丝,温声道:“看完花灯,就回去罢。” 赵乐俪两腮一鼓一鼓的,好像有一些话想要说,但最终还是没有道出来。 谢圭璋嗅出了一丝端倪,问:“阿俪有什么话想说?” 其实,他能看出来,她是有些黯然失落的,因为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似乎从城楼之上叙完话回来,去逛了一会儿市井夜肆,最后放了一会儿花灯,然后,就要回去了。 赵乐俪低低地垂下了眼眸,眸色萦绕着一团朦朦胧胧的雾,鼻翼轻微地翕动了一番,道:“夜里风大,有些冷。” 谢圭璋凝望了一下赵乐俪,发现她面颊和耳根,蘸染了一层薄薄的晕色。 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是想要让他抱她。 但她较为矜持,所以没明说。 有风吹过,两人的衣袍猎猎翻飞,交织在了一起。 谢圭璋俯住身躯,自然而然地敞开双臂,将女郎严严实实地搂揽在怀中。 赵乐俪将脑袋埋于谢圭璋的胸口前,纤细的藕臂,缠绕住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上的玉檀香及他热灼的体温。 女郎的身躯比谢圭璋所预想之中的要柔软,就像是一尊易碎的琉璃瓷器,只消他一用力,她仿佛就会被掐碎。 不知抱了多久,两人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彼此,一同朝着客栈的方向行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