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之下灯火飘摇,火光熠熠,东隅之外的金乌缓缓升起,一丛鎏金色的光,流淌过浮光跃金的河面,徐徐缓缓地洒照进来,在女郎的面容上镀入了一层轻轻浅浅的光泽,温白如瓷的肌肤之上,细微柔软的绒毛显得可爱纤巧。 她俨如一抔芊绵蔓草,柔韧而有力,慢慢地,顶出了一片生命的春天。 这厢,乌篷船上传了惠生的低唤,道:“郴州府下遣的官兵很快就要到了,快上船!——” 隐隐约约地,赵乐俪便是听到了一阵嘈杂而聒噪的声响,有一群黑泱泱的守兵,正在气势汹汹地迫近。 局势刻不容缓,留给他们的时间,委实不多了。 赵乐俪看着对磨镜道:“假令磨先生不想走,我也不会强求,只不过,我会觉得很遗憾。” 言讫,她微微侧过身去,就在这一刻,身后传了一阵男子的声音。 磨镜思绪缓缓归拢,凝声说道:“我跟你们走。” 盛伯闻罢,喜极而泣:“磨大人!” 赵乐俪道:“好,我们走。” 赶在郴州府派遣而至的守兵赶到以前,一行人顺遂地上了乌篷船,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之中,这一艘船,犹若在破晓时分出鞘的一柄利箭,从镀金的河面之上速速驰行,敏锐地绕开了守军所在的河道,一路朝着庄外官道所在的运河方向策船而去。 比及乌篷船真正驶出了听雨庄,在河流的中下游处,众人很快舍筏登岸,从马厩之中顺走了数辆马车,六人分乘两座马车,一路朝着白露寺疾驰而去。 因为邱振棠已死,整座临武县是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白露寺上并没有很多守兵,只有零星潦草的一些兵卒,放倒这些人,自然就是不在话下了。 有谢圭璋开道,佛寺内的一众僧侣,自然不敢舍身拦截住他们,赵乐俪一行人,通畅无阻地抵达了佛塔。不过,在佛塔的塔门前,他们与监事住持硬生生打了一个照面。 监事住持看到受缚的虞樊,面露一抹愕讶之色,这时,他看到了宗济,宗济慢腾腾地摇着蒲扇,只对他语重心长地道出了四个字:“回首是岸。” 监事住持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邱振棠倒台了,掩藏于佛寺之下的一切腌臜勾当,都已经败露。圣僧也不可能再回佛塔之中了,畴昔种种繁华,悉数皆化作了土。 监事住持深深知晓,终究是心中的贪念与谵妄,害了自己,他行相颓然,落魄地侧身让开了道。 在虞樊的偱循指引之下,赵乐俪他们径直行入佛塔的地道之中,甫一抵达地下洞穴,里中别有洞天,她在空气之中,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一阵浓重熏鼻的硝石气息,是火.药的气息。 此处,果真是西域胡商兀术酿造火.药的老巢,兀术非常精明,觉察到情况不太对劲,已然卷着万两碎银逃之夭夭了。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火.药量的数额之巨大,远远超乎了赵乐俪的想象。 若是将这些火.药悉数应用于沙场战争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若是来日引发兵燹与战乱,首先遭殃的,便是地方上无辜的百姓。 赵乐俪眸底掠过了一抹沉沉的黯色,凝声问道:“怎么样才能将这些火.药摧毁?” 虞樊道:“其实很简单,火.药畏湿,但凡蘸过水,就会沦作废器,一无所用。此间的地道是与山泉水的水闸相互衔接,佛寺内拢共设有八道水闸,只消将这些水闸悉数打开,灌入山泉水,这些火.药,在短瞬之间,悉数会化作乌有。” 赵乐俪望定他,道:“水闸口设置于工厂的何处?” 虞樊说道:“水闸就坐落于炉室之中,拉下水闸,山泉水即刻会从水闸释放出来,水势颇为迅猛,当无可挡。” 赵乐俪了然,既然要拉水闸,自然不能让众人待在火.药坊之中了,她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要出去。” 但众人之中,总要有一个人负责去拉水闸,并在山泉水如山洪般倾巢而出之时,逃出佛塔。 细数之中谁能做到这一点,只有轻功绝佳者。 众人之中轻功决定的人,非谢圭璋莫属。 凭私心而言,赵乐俪并不想让谢圭璋再度去涉险——为了救她,他险渡千仞河崖,涉水而行,将她从鬼门关之中救了出来。 他彻夜不曾休憩过,如今,若是让他独身去拉水闸,万一有个好歹,她真真会愧怍一辈子。 众人从佛塔迅疾离开,赵乐俪见谢圭璋要潜入炉室之中拉水闸,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揪扯出了他腕骨处的袖裾。 谢圭璋正要走,临行之前,玄色袖裾教一股温和柔软的力道,很轻很轻地揪扯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