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遗憾,这此间的隐情,她目下再也追查不到了。 赵闵淡淡地望着瘫倒于地的女儿,俯蹲住身躯,揭开了她右手的袖裾,女郎纤细的腕骨处,缠缚着一枚玄色玉璜。 在风灯的照彻之下,玉璜之上泛散着一圈剔透湛亮的光泽,赵闵捻起这一枚玉璜,触感一片温腻如水。 看清了玉面之上所錾刻的两个瘦金体—— 「清明」。 一抹凝色浮掠过赵闵的眉庭,他非常清楚,这是端王宋谌的信宝,赵乐俪此前便是拿着此物,一直去寻找慈氏的下落。 其实,方才对赵乐俪的一番陈辞之中,他有所隐瞒。 赵乐俪对她与端王过去的羁绊,一无所知,他亦根本不打算告知予她。 宋谟才是今朝的太子,未来得登大宝的人,也必定会是他,不可能会是宋谌。 毕竟,宋谌已经焚于寒山寺的一场大火了,不是吗? 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儆醒着他,这一枚前太子的遗物,就是一个祸端。赵闵拢回了一切思绪,打算扯掉这一枚玉璜。 哪承想,任凭他如何去扯,赵乐俪的纤纤素手,竟是一刻也不曾松开。 循理而言,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赵闵,加之她也昏厥过去了,手腕上应该是没什么力道才是,但此时此刻,赵闵一个中岁男子的气力,竟然是抵牾不过她。 赵闵当下拣起了那一柄青玉短剑,想要去斩断缚系于玉璜的丹绳,出乎他预料地是,这一枚丹绳,竟是不论如何,都无法斩断! 这可真是邪门。 这一柄削铁如泥的青玉短剑,竟是连一根粗绳都无法斩断。 赵闵额庭处青筋暴起,低声斥了一句「真是晦气」。 这一枚玉璜,仿佛长成了赵乐俪身躯的一部分,赵闵想要用用锐剑,一举斩断两人之间的羁绊,却是根本做不到。 事已至此,赵闵眸底掠过了一抹锋芒。 他俯住身躯,抱起女儿,速速行至船首,在瓢泼的雨色之中,他将她往频泛涟漪的河崖外一抛。 伴随着一阵震天价响的水花之声,赵乐俪沉入了凉冽而汹涌的河水之下。 赵乐俪沉静地凝睇着女儿的身影,在江水之中时沉时浮,最后在湍流之中沉浮了下去,影子由浓变淡,化作了一个细微的圆点,消弭在了江崖背后。 雨仍旧在铮铮淙淙地落着,潺潺雨声之中,另一艘乌篷船正在移近,虞樊抚掌称叹的声音,从赵闵的身后,幽幽传了来,笑道:“国公爷为了大计弑女,值得史家大书特书一番。” 赵闵容色铁青,冷哼了一声。 虞樊一直觉得跟随在磨镜身边的这位药倌,好生可疑,但没有料到,她的真实身份,会是太子妃! 方才,赵乐俪在乌篷船内揭下面具的时候,虞樊借着雨夜灯火,真正看清了女郎的真实容貌。 ——芙蓉面,柳叶眉,肤如凝脂,榴齿生香,颦笑之间,摄魂夺魄。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里,虞樊真正意识到了邱振棠为何会说,当初他去了姑苏城,见识到了姑苏第一美人的庐山真面目,教人一眼万年。 起初,虞樊是不信的,直至他亲眼见识到了赵乐俪摘下了面具的那一刻,他心中亦是受到了不轻的震动。 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确乎是有些遗憾的。 赵闵大义灭亲,此举确乎教他叹为观止。 两人正想回去,翛忽之间,他们听到了一阵裂燃之响,声震天地。 两人觳觫一滞,循声朝着声源的方向凝望而去,仅一眼,他们悉身怔住。 一阵冲天的浓烟,从十二曲院的位置传了过来,火光熊熊,席卷寰宇。 濡湿的雨水之中,蓦然撞入一阵硝石的气息。 虞樊眸色一凛,说:“不好,是火.药。” 赵闵道:“火.药不是苏仙岭之中了么,如何会出现在此?” 两人正论议,有一个守兵跌跌撞撞地驶了一艘快船来,满面惶急之色,道:“不好了,不好了了!那个谢魔头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