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十二曲院,饶是他们知晓她身处危难之中,远水势必亦是救不了救火。 乌篷船已然游驶出很远的一段距离,她初来听雨庄,人生地不熟,若是逃,也不知该往何处去逃。 赵乐俪转眸去看艄公,但见艄公独伫于船头,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面目 赵乐俪试探性地朝外走去,艄公后脑勺仿佛生了一双眼睛,发现了她,即刻执起船桨拦住她的道路。 赵乐俪心道,艄公看来是与赵闵、邱振棠他们是一伙的。 转瞬之间,赵闵已经逼迫至她的身前了,大掌揪起她的袖裾,赵乐俪正想执刀去阻挡,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 掌心之中的青玉短剑,仿佛有千斤般沉重,饶是她想要用些气力,亦是难以为继。 突闻「哐当」一声,青玉短剑挣脱开了她的手掌,砸在了铺着绒毯的地上,发出一记滞重的闷响。 赵乐俪惊觉,自己身体之中的气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流矢殆尽, 怎么会这样? 为何她的身体会失了气力? 她的视线变得朦胧不清,视线的落点,移向了案几上的食盒。 假令赵闵是在食物之中下了毒,如此,她也没有服毒。 难道,关窍并不在食物之中? 赵乐俪轻轻挪开视线,兀自强撑起精神,目色逐一划过船舱之中的每一样物什,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案几之上的博山炉之中,博山炉的炉口处,正袅袅谈吐着如云似雾的熏香。 赵乐俪行上前去,拂袖抻腕,一举掀开了博山炉的炉盖。 仅一眼,她悉身血液僵冻成了寒霜,后背肌肤处的寒意更甚。 博山炉内的香,果然是有问题的! 里头撒了蒙汗药与曼陀罗,蒸散在空气之中,在她与赵闵的对峙之中,她吸入了大量的麻香,渐渐然,整个人就无法挣扎与反抗了。 赵乐俪心下覆上一片凛冷之意,委实是她自己马虎大意了。 赵乐俪倚在船舱的桅杆前,道:“这些东西,是你在让我上船以前,早就准备好了,是吗?” 她指尖直直掐入了掌腹之中,掐出了一丝血丝出来,她一晌逼迫自己清醒,一晌对他问道:“——在七角厅里的时候,你早就认出我,是吗?” 赵闵阴毵毵地望着她,目光凉薄,道:“你是我的亲身女儿,纵任你戴着一张面具,我也不可能认不出你来。我知晓你一心想要调查你母亲失踪的真相,因此设了局,引你入画舫之中,我深晓,你不可能不应约。你身上有谢圭璋所赠的青玉短剑,若是我硬碰硬,定是难以有胜算,甫思及此,我只能用麻药了,你饶是再防备,亦是自然不可能在同我对话的时候,屏住呼吸。” 赵乐俪看着他,道:“你是提前服用了解药,是吗?” 赵闵没有进一步解释,显然是在表示默认了,寒声说道:“事到如今,你已然知晓真相,死应瞑目了。” 赵乐俪的心,在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雨势愈发汹涌,整座船舱仿佛被一只隐藏的大掌,掐住了脖颈,骤然之间,跌入一片死寂之中。 赵乐俪跌跌撞撞地绕开赵闵,意欲朝着船舱之外行去,哪承想,她尚未踏出半步,沉重的意识,已然压垮了她。 赵乐俪眼前覆上一抹绵延的黑,眼睑沉重地阖了上去,意识俨如断了线的一尾纸鸢,飘飘忽忽地消弭在了云层之中。 她陷入晕厥之中,身躯瘫倒在地上。 赵乐俪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了一道修长慵然的人影,玄衣束带,眼尾衔笑,蘸染着一丝薄薄的红,就如稠血一般。 “谢圭璋……” 他和宗济法师被困在了铁闸之中,性命垂危,但她似乎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到底还是太弱了,明明此前要跟谢圭璋承学武功,这是她很早以前就有的一个心愿,但是,如今只学会了一个扎马步。 赵乐俪容色苍白如纸,血色尽褪, 好不甘心啊…… 真的好不甘心…… 她感觉赵闵并没有将母亲失踪的真相,全然告知予自己。 母亲摔落山崖之后,宋熹帝带兵下山去搜寻,寻了三日三夜,差不多将整座山崖都来回翻找了一遭,仍旧是遍寻无获。 没有找寻到母亲,这无疑是给了她一种希望—— 慈氏很有可能还活着。 不过,假令慈氏还活着,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曾出现?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