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恰巧郗涣与郗混也来了。爹爹今日早朝才下,已经在阁子里与祖母说了好一会子话了。虔意睁大眼睛就着灯光,看着从不远处撑伞徐徐而来的两个人。一青一灰,差不多式样的窄袖圆领襕衫,仿佛是刻意收拾了似的,看起来和往常很不一样。 她于是又转过头去问素荣,“今天什么日子?” 素荣搬了搬指头,“康平五年二月二十六。”似乎反应过来,“小娘子可要抓点紧。曹婆婆的梅花牛乳糕过三月就不卖了。” 虔意蹙着眉头,嘟囔着,“也不至于穿这么正式去给我买梅花牛乳糕啊……” “还想着你的曹婆婆呢!”郗混笑着上阶来,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冷哼一声,“今天是放榜的大日子!谁穿成这样给你买什么梅花牛乳糕。” 放榜?什么时候考的试啊? 好像还真考过。 一阵冷风吹得人清醒了些,郗涣笑了一下,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存,“正好今日要出门看榜,替妹妹带一份回来便是。”说着和郗混一道进屋里去了。 爹爹娘娘都在,祖母倒还是往常那样不显的神色。只是示意他们都坐,一家人围坐在桌边,朝食吃得清淡,外面还在闲闲下着小雨,许是因为还带着三四分困意,便越发依恋这种围坐蕴藉的感觉。仿佛日子都是散淡的,不必去刻意忧心什么未卜的前程。 祖母笑着说,“今儿来得比旁日早,收拾得都很精神。知道你们心里算下日子,积蓄了那样久,就等着这一天。我也不多留你们,吃过饭就出门去吧。千万记得好不好都得给家里送个信,别教那些榜下抢婿的给拐走了,我可不依。” 祖母肯说笑,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郗混郗涣都笑着说是,郗涣显见得有些不好意思。 虔意才顾不上那么多,直盯着桌上那一碗热腾腾的七宝素粥,老太太自然看见了,顺势举筷,一旁侍奉的使女们才纷纷上前,为众人添粥添菜。 暖暖一碗热粥下去,整个人都松快了。又紧着吃菜,今早的酱菜特别好吃,又香又脆,要不是娘娘给了好几个眼色,她恨不得喝上三碗。 闺阁里的小娘子嘛,没什么大的志向,对于婚嫁这种仿佛远在天边的事呢,也不必太操心。每日只要想着怎么把这一天活得痛快,天塌下来也有别人顶着。 他们兄弟姊妹几个用完朝食,便一道出来。小雨渐渐收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堂前的草木已经泛起新绿,呼吸之间虽然还残存着旧冬的寒气,触目所及却着实是一个葳蕤的春天。 真好!虔意长出一口浊气,和大哥哥走在最后面。郗混拉着郗涣兴冲冲在前面走,她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觉也有些向往,于是偏过头和郗敦说笑,“我记得大哥哥当年去看放榜,爹爹娘娘都陪着去,庄重极了,哪里像二哥这样。” 当年还存着对未来的未知与向往,只是碍于父母在旁,装出来的老成持重。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持重,并不是说没有继续可以往上走的路,每天重复着一样空洞乏味、望得到头的生活,偶有闲暇时候,竟也会怀念那段清苦却赤诚的时光。 他于是也笑着耐下心来与她解释,“如今榜下捉婿风气日甚,更有好事者在榜下绕扰攘。且这一次同僚人家应举来的甚多,爹爹娘娘再去,若中了还可喜可贺,若是一朝失手,彼此之间都不大好看。说两句宽慰的话无论如何都显得拔高姿态,倒不如不去惹这是非的好。” 谁料她的思绪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明明眼前给她指了一条清晰可辨又正常向上的明路,她非卯足了劲往小道上撞,“那就是有许多贤俊都在榜下喽?大哥哥,我想去看一看!” 郗敦一时哭笑不得,忍不住挖苦她,“你是没有见过贤俊吗?人在闺中心揽四海贤俊?也不知道打小谁教你的这些。” “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人的本能啊,”她笑嘻嘻地,“‘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 这是以前下了学,在窗前念《孟子》,没想到她居然记着了。郗敦眼中有一瞬间的怅然,“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纵然饮冰食檗,以世间至冷至苦,当真压得下心怀之火吗? 虔意却没有顾及这个,心中忖了忖他的话,反倒想起来,“是了,上回来咱们家吃饭的表兄恰好与二哥哥是同年!真还别说,这一次春闱贤俊不少呢!庾转运家的五郎、孙侍郎家的七郎、与二哥哥一起打架打到大的何九郎……东京城里有声望的,都扎堆在这一届了,还有点好笑。” 郗敦很善意地提醒她,“永安伯府陶三郎也在此次,论起容仪算是个中翘楚。” 果然前面郗混和虔意都不约而同地呸了一声,“他算什么好郎君!” 虔意带素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