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大恩大德,妹妹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姐姐!” 水滴悄然落下,精致的青铜莲花轻巧地翻了一转——已是丑时了。 万籁俱寂,连夜风都不曾有,只听见地上跪着的人细微的抽泣声;寝殿内只点了一盏小巧的琉璃灯,烛影重重,连相对的两个人的面容都照不清。 “走吧。”云予微的叹息融入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从此,你自由了。” 良贵妃病弱又伤了脸,贤妃也传出不适,偌大的后宫,一时竟选不出一个合适的妃嫔来代管六宫事务。 “那个谁,”宁昭一脸不耐,“让她管。” 太后先是一愣,随即缓过神来,嗔怪道:“秋美人心实,前些日子哀家睡不踏实,她自求去法觉寺为哀家祈福去了。” “昭儿,”太后满目慈爱,“哀家知道,你勤勉不爱女色,可也不能太不像话。立后的事,也该想一想了。” 宁昭原本无正妻,而如今后宫的妃嫔,没有一个人的家世能够承得起皇后那顶桂冠;若要立后,他势必要娶新人。 新人…… “昭儿可有属意的人选?”太后问道。 宁昭沉默良久,正当太后以为他不会说什么时,却听他缓缓道:“秦家大小姐,秦惜时。” 太后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秦惜时,抚远大将军秦震唯一的女儿。偏偏是她…… “那孩子,哀家曾在宫宴中瞧见过她,是个好孩子。”太后面露喜色,仿佛是个真正为孩子开心的母亲,只是转眼她便又有一些犹疑,“这细算来,这孩子的年纪有些大了,该有……十八九岁了吧?” 女子这般年纪还未婚嫁,其中必有问题。 还是说,秦家和宁昭居然早有勾连,秦惜时入宫为后是其中一个条件吗? 太后心中一凛,再看宁昭时目光就带了些微妙的审视。 “儿子曾与秦大小姐有一面之缘,心悦于她,本以为此生无缘了,却没想到秦小姐因守孝耽误了亲事,想来这也是天赐的姻缘。”宁昭镇定道。 “也好。”太后稳住心神,又道,“如今后宫里太冷清了些,除去立后,也该再添些新人,否则冷冷清清的实在不像话。” 宁昭点点头:“全听母后安排。” 太后重新挂上了喜色:“前些日子哀家瞧见彭太师家的小女儿,如今出落得水灵灵的,又规矩又懂事,哀家想着她可配得上我儿。” 若是宁昭今日没有提起秦惜时,这位彭家小姐应该就是太后相中的皇后。 宁昭笑道:“母后的眼光一定错不了。” “你这孩子,一贯嘴甜。”太后又笑,“哀家想着,立后的事需要操办,你这后宫里现在无人操持这些,不如叫彭家这孩子先入宫,就封个贵妃,先为你打理六宫之事。” 宁昭几乎要冷笑出来,但他刚继位,权柄未稳,前朝怕有一半人都站在这位太后身后,此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母后的安排,自然是极妥帖的,”宁昭微微一笑,“只是,日后皇后入宫,便有两位贵妃,这……” 太后脸上的笑一僵:那个云予微,也配得上贵妃之位?也配在彭家姑娘之上? 但云予微如今毁了脸,即便侥幸留了一命,一个毁了容貌的女人,在这满目鲜妍的后宫中又能得帝王怜悯几时呢? “是母后思虑不周了,”太后很快恢复了满目慈爱,她笑着同宁昭点了点头,“昭儿虑得极是。只是既要彭家那孩子学着打理六宫,位分不可太低,封她为德妃可好?” “甚好。” 母慈子孝,相谈甚欢。 宁昭一离开,太后立马变了脸色,满目的慈悲都冰冷了起来:“让秋言上路吧。” 原本看她知情知趣,太后也起了一丝怜悯之心;但如今,提起掌六宫事宁昭居然还能想起她来,那这个女人,必然不能留了!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吧。 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神情莫测。 七日过去了,云予微下巴上的那个小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看着比最开始的时候更可怕了:一开始这伤口只有寸余,现在竟是快蔓延至脸颊了。 伤口每日涂药,却仍是严重得快有腐肉翻出,白芷给云予微换药时,每每心疼得直掉眼泪。 宁昭勃然大怒,太医院上下皆是战战兢兢,每日一换来为云予微看伤口,怎么都看不出那伤口到底有何奇异之处,可就是每日都会更严重些;那棵不幸划伤了云予微下巴的桃树,被宁昭派人翻来覆去地查了个遍,掘地三尺也没发现不妥,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宁昭盛怒之下,整片桃林都被砍了当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