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予微的身体时好时坏,想要调养好不能急在一时,宁昭为了让她安心养身体,免了她去慈宁宫每日的请安,又吩咐叶婉暂代六宫之权。 失了六宫掌管之权,在旁人看来,便是云予微失势。 虽然宁昭仍会亲自过问云予微的身体,但君心不可测,焉知皇帝陛下关怀的是云予微的病,还是云予微的命? 且看漪兰轩的秋美人,云予微才病的时候她还一日三次地去请安问候,渐渐地变成三天一次,自叶婉掌了六宫之权后,竟是一次也没再去云予微面前露面。 宫里的人向来都是人精,眼见着连一向以云予微为靠山的秋美人都如此行事,那还有什么可观望的? 良贵妃已不中用了,如今后宫贤妃最大,还不纷纷去抱叶婉的大腿? 故而叶婉最近的日子鲜花着锦,对待凤泽宫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说起来也是名门闺秀,行事还不如我们乡野粗人磊落!”白芷忍不住地抱怨。 自从叶婉掌了六宫之权,明面上虽不曾克扣凤泽宫什么,但送来的食物、衣料都粗陋,今日更是连药材都没个全须全尾的了,全是渣滓粉末。 云予微不在意这些,但白芷白苏担心她的身体,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胡说什么呢?”白苏嗔怪地推了白芷一把,“小心隔墙有耳。” “哪有什么墙?什么耳?”白芷翻了个白眼。 ——小宫女在殿外说笑提起宫里北边的桃林开花了,花瓣层叠,在这融融春日里不知多好看;而云予微卧病多日不曾出门,见今日春光正好,不由地心动,便叫着白芷白苏出来赏花了。 小宫女们没有说谎,桃花灿灿漫漫地开满了枝头,春风轻拂,花香浮动,热热闹闹地引来了成群的蜂蝶。 这等烂漫的春光,她竟是好像多年没有见过了。 云予微苍白的面颊被风吹起了些许红晕,她轻轻地凑近一朵桃花,似是有些陶醉一般,轻轻闭眼嗅着它的香味。 “娘娘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一趟,”白苏轻扯着白芷,给她使了个眼色,“你说这些败兴的话做什么?” 白芷怔怔地看向拈花微笑的云予微,满腹的辩驳生生咽了下去。 姐妹二人静静地跟在云予微身后,看着她流连花林中。 春日虽和暖,云予微体弱,不敢穿得轻薄,嫩绿的春衫里还被姐妹二人强行套了一层薄夹袄,看上去不再那么瘦弱伶仃,反而有种圆滚滚的可爱;她这一身嫩绿春衫倒是跟满树桃花相映成趣,一起透着生机。 “还是要多出来走走的好。”难得见云予微展颜,白苏不由地慨叹。 白芷刚要点头,却眼尖地发现,云予微抬手捂住了脸。 一丝殷红从她的指缝缓缓落下。 “娘娘!” 白芷白苏惊恐万分,飞扑上前。 良贵妃心血来潮赏桃花,结果一时出神,竟是被花枝划伤了脸。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只听说人面桃花相映红,没听说过赏花还能赏出流血事件。 “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那个狐媚子做派了,”盼儿有声有色地跟叶婉描述从旁人那儿听来的场景,“要毁了她那张脸呢。” “恐怕又是别有用心吧。”叶婉冷笑,“云予微惯会争宠献媚,恐怕是她如今失宠不甘寂寞,想着法子勾着陛下去看她呢。” 果不其然,代管六宫的叶婉一到凤泽宫,便见着云予微的两个心腹侍女皆罚跪在殿外——云予微一向护这两位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若非宁昭动怒,云予微是绝对不会罚到她们身上去的。 “朕原本想着她们跟着你入宫,能够贴心一些,结果她们连看着你都看不好,要她们有什么用?!”宁昭望着云予微如玉下巴上寸余长的伤痕勃然大怒,“朕不过是罚她们跪而已,又不是要了她们的命!” 太医刚刚离开,云予微的伤口上敷着药,空气中有药香浮动,愈发勾起了宁昭的怒火。 “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跟她们有什么关系?”云予微深深地看了宁昭一眼,满心疲惫,“陛下动辄就要打杀她们,改日是不是也会因为陛下手上划了一个口子就把我也杀了?” “云予微!”宁昭知道云予微一向气人,但从未想过,她竟会说出如此诛心之论。 在她心中,他竟会这般轻贱她的性命? 宁昭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天子的威严总能被云予微轻易打碎,他在她面前还是那个受伤的少年,轻易就被撕扯的伤口惹红了眼眶。 “你若那般珍视她俩的性命,就该懂得好好爱惜自己。”宁昭的声音蓦然多了几分阴沉。 云予微猛然地抬眼,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