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尾巴的确热辣,朱敏的双眸渗出了汗水。她努力保持镇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不给任何人行礼的机会,径直离开永寿宫。 内侍引着宣将军入内拜见德妃。 宣锐今日入宫谢恩,皇帝朱权只让他在奉天殿外叩首,并未宣召,然却命其参拜德妃。 宣锐甚是不解,他连朱硕的接风宴都推掉了,态度甚是明确,这德妃还有何话讲。 直到被引进偏殿,看到盛装的赵秀婷,他终于恍然。 “宣将军,吃茶。”德妃笑吟吟地端起茶盏,“这是武夷大红袍,陛下特意赏赐,为今日之宴。” 吃茶是为亲定。尚国男女相亲,同吃三盏茶,这亲事就算定下了,名为茶定。 宣锐没有动,直言道:“谢娘娘美意,只是末将不善品茶,最喜白水。此等御茶,宣某万不敢糟蹋。” “无妨,陛下让你尝尝。” “圣上天恩,末将不胜感激,然好茶该让懂茶之人啜饮,如宣某颟顸之人,不知茶不识器,实不忍暴殄天物。” 闻言,宣锐对面的赵秀婷急红了脸,她插言道:“宣锐,这是陛下之意,你,你要抗旨吗?” “一杯茶而已,圣上大度,想来不会计较宣某的推让。”宣锐不看对面,而是望着德妃,“娘娘,您说是吗?” 陛下赐茶,当然有首肯之意,可并无明旨。德妃见宣锐不惧不怒,知他是故意装傻,就茶说茶,还把评判之权扔给她。 她自然不能说皇帝小气,可要顺着宣锐之意,就等于放过他。 不放不行吗? 德妃略一沉吟,妄议圣上之名她是担不起的,郑海之事刚过去月余,皇帝才肯来永寿宫用膳,此时再出差错,她这个妃子怕是要废了。 “是啊,陛下仁慈,若知宣将军爱惜物力,自会欢喜。”德妃说完,让人给宣锐换上白开水。 赵秀婷还想说什么,却被德妃的眼神止住。她无奈地慢慢饮下茶汤。大红袍以浓郁茶香著称,然此时,这位赵小姐却是一点香也尝不到,只觉满嘴苦涩。 最要紧的事了结,主客又客套几句,实在是无有话说,宣锐便告辞离开。 “姑母,你怎么能放他走呢?”赵秀婷委屈地拉住德妃袖角,一手抹眼。 “宣锐是威远将军,是外臣,留在永寿宫合适吗?”德妃反问一句,她把袖子从外孙女手中抽回,“秀婷,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吗?他无意于你,你又何必强求!” “我,我,就是喜欢他嘛!”赵秀婷哽咽道。 “是喜欢,还是不甘心?”德妃毫不留情,戳破她的谎言,“今早你在宫后苑对五公主做了什么?” 赵秀婷一惊,立刻跪地,头上的银桂掉落,“是她欺负我,要拿簪子扎我……” 德妃打断她的话:“胡说,明明是你拦住五公主的去路,还出言不逊。——你的胆子越发大了,可你别忘了,她是公主,是陛下最心疼的小女儿。她要真捅到陛下面前,连我也护不住你!” 赵秀婷俯首,颤声道:“孙女知错,请姑母责罚。” “罢了,这事五公主都不计较,本宫自然不会多事。可秀婷你要记住了,吠犬不咬人。你要真想对付一个人,得慢慢来。” 就在永寿宫不欢而散的时候,东宫却是满堂欢欣。太子妃梁玉的母亲得了恩旨,进宫探望女儿,陪她同来的是儿子梁冰。 一家人见面,诉不尽的亲情血脉。 朱敏恍恍惚惚走到东宫门口的时候,被朗朗欢声惊醒。待问明内侍来客何人,她便没有进去,天伦之乐,外人自当回避。她推说晾书,回了春晖阁。 “公主,您可是不舒服?”宫娥见朱敏脸色惨白,急忙围上来,要请太医。 “有些热,路走多了而已,别大惊小怪。”朱敏强打起精神,“今儿天好,帮我把书本晾晾。” 其实六月六才是晒书的日子,可那时朱敏远在孚山城,春晖阁人少倦怠,自是顾不上。 “对了,我想吃墨鱼莲藕。”朱敏吩咐完,回到卧房,合衣躺下。 永寿宫门前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现。宣锐望着她,一动不动,似要把她看穿。 朱敏拉过被子蒙住头,宁肯一切是梦。可狂跳的心不肯屈服,她无奈地抱紧胳膊,蜷成一团。 “宣锐!”朱敏咬紧牙,默念着,不觉昏昏睡去。 这一觉就到了掌灯时分。 朱敏起身,发觉衣衫透湿,身上异常黏腻,刚要唤人打水沐浴,忽听窗扇“咔哒”被推开,一抬头,就见个人影立在了房中。 朱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