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横山有纪,也是辗转反侧。 仔细算起来,和陆刈麟已经纠缠十来年,曾为厉东瀛的缘故翻脸过,兜兜转转又回到彼此身边。他们已不再年轻,如若按照东亚社会的公序良俗,在青春少艾时就该成婚生子度过一生。因为他们心知肚明,爱情极脆弱,但夹杂共同利益后,更比金坚。 年节忙,好容易见上一面,想要温存。他们在国际饭店门口排队买蝴蝶酥,买好后,像小年轻一样消磨光阴,手牵手,走在飘满黄叶的路上,一路逛至公园,随便找条长椅坐下,打开油纸边聊边吃。从不知蝴蝶酥里会藏夹心,掐开一看,竟是一枚戒指,真是惊喜交加。 陆刈麟没有跪,只是看着她,柔情蜜意地笑。他问她: “愿意和我结婚吗?” 她攥着戒指,流下两行泪,一切尽在不言中。 “把你的顾虑告诉我。” 他们都是风流种,但确定关系后再无旁人,且不说陆刈麟主动抛弃相好多年的李小姐,就连她,也下定决心不再觊觎厉少愚。顾虑不是顾虑,而是心结,这么多年,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厉先生,一眼定终身,虽然早已魂飞魄散,但她一有翻篇的念头,他就会跳出来,攫住她的魂魄。 嘴唇微张,仍然发不出声,显然,她也渴望有一段婚姻,渴望过一过两个人的日子。陆刈麟待她好,所以其中包含的一点算计和争执是无谓的,思来想去,还是将心事说来。 厉东瀛? 陆刈麟想,一个死去的人,怎么敢跟我比?真不知深浅。忽而想到阿莱曾为他算过塔罗,结论异常准确,假若能够通灵,也许能让横山解开心结,那样一来,他们的故事也将顺势画上句号。而这,已是他当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然后该做的就是等待。 他不怕等待,只怕得不到结果。活了将近四十年,从未如此无力。 想明白后,他覆上横山的手背,很轻很柔地,只是覆着。相视良久,异常艰难地向她提议: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会占卜的人,有关厉先生的问题你先去问她,问完再给我答复,好吗?” 横山有纪原是无神论者,自从厉东瀛横死后,转了性,开始供奉神灵,多年来斋戒打坐无一日耽误,极为虔诚。陆刈麟愿意让她用神学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她愿意接受,因为早知道,很多事情仅凭想是无法想明白的。 “好,那人是谁?” “郑小姐。” “厉桑的未婚妻?” “你不知道吧,她道行很深。” “没有。你弟弟把她保护得很好,我的人一靠近那条街,他马上就会和小山沟通。” “郑小姐是乖孩子,人际简单,不涉时政,你总盯着她没有意义,如今他们已经解除婚约,更没有那方面的价值,放过她吧。外公要做九十大寿,我晚点要回去操持,不能陪你了。” 横山有纪恰时问: “不邀请我?” 陆刈麟一臂虚揽过她的肩,牵起嘴角,“你想以什么身份去?”说完后,反而眯起眼睛,显得很迷朦。然后睁开眼,如胶似漆地揽实了。他握住她的肩头,渐渐地,让她靠在他怀里,更加亲密无间。 横山有纪昂起头,俏皮地一笑,凑到他耳畔说了几句体己话。陆刈麟彻底拿她没办法了。征得同意后,先把订婚戒指戴上。她张开手放到面前欣赏,这颗钻戒又大,又纯净,耀目,六爪的,周围有碎钻点缀,做成皇冠样式,正衬她的心气。 横山有纪不喜阿莱,嫉妒阿莱,其一,她的未婚夫很像厉东瀛,相貌、性格、能力,无一不像,那样的人只能属于她横山有纪,别的女人休想染指;其二,陆刈麟从不掺合闲事,竟也愿意为她说好话。要是再说两句,保不齐让人怀疑阿莱和他有一腿,不然怎么对她的事如此上心? 只是想到要找阿莱问卜,强把恶意暂压下去,重新与陆刈麟谈笑,端的风情万种。陆刈麟当然闻得见酸味儿,只是习惯了,不显山不露水地在酸水里泡着,留心她的一切。 直腻歪到傍晚,送陆刈麟上车后,横山有纪飞速开车回到寓所,来不及脱鞋换衣,便拨通阿莱的电话,紧张地连眉头都簇起来。直到那头接听,终于故作轻松地道: “郑小姐你好,我是横山有纪。” 阿莱下意识捂住听筒,望住镜中的自己。 ——尤其地困惑不已。 她怎么有我的电话?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太费解了。 “你放心,我打这通电话没有恶意。停云说你会占卜,我有事想找你卜一卦。” 原来是二哥哥推荐的客人。知晓她的来意后,阿莱稍微松懈下来,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