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更大声一点,好让怀中的妹妹听清楚。 “蔡广有个女儿叫蔡芷柔,小名怀娘,在她进了教坊司不久,卫家就将人赎走了,还以小姐待遇养在府里。当年怕惹人非议,卫家对外只说是买了做奴婢的。后来蔡广降敌一事真相大白,承蒙大赦,可蔡家流放的男丁大多死在途中,女眷忧思成疾的也不少,这位芷柔小姐成了蔡家孤女,卫家干脆就认作义女养着了。” 李玄弋还不忘添油加醋一句:“和卫老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李昭儿在李玄弋怀里转了个身,回过头瞪他一眼,接着赏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大嘴巴子。 “蔡芷柔,你是说上次父皇封的那位乡君?”李玄澈对此略有耳闻。 李瑾安补充道:“不只是乡君,父皇为了嘉赏蔡家,还赐了这位蔡广孤女国姓,现在她叫李芷柔。” 李玄澈听完前因后果,心知妹妹这段情路怕是要走得相当坎坷。 难怪大哥二哥一提到卫闯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只知道卫闯对尚主一事不太上心,起初还以为是将门虎子担心当了驸马没办法上战场建功立业。 现在看来,这人很可能是心有所属了。 青梅竹马,世交之女,命途多舛,光这三条叠加起来,男人就很难不去心疼。 这厢李玄澈正为自家妹妹操心,李昭儿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瑾安递给李玄弋一个眼神。 李玄弋心意即通,探着身子,看到了呼吸沉稳,已然进入梦乡的妹妹。 他挥了挥手,让三弟李玄澈去拿条被子。 李玄澈熟门熟路地走进卧室,取出那条她常用兔毛软衾,给李昭儿轻轻盖上。 刚安顿好没一会儿,就听睡梦中的李昭儿梦呓般说着:“热…” 李玄澈撇撇嘴,在李瑾安的示意下取了衣架上的太子外袍,盖在妹妹身上。 这次妹妹没什么不满了。 事了,他又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径自看了起来。 身为公主的靠垫,李玄弋心知自己不能随便动弹,无事可做,只能看着妹妹发呆。 他心道小昭儿长得真快,出落得也愈发动人了。 卫家那小子难道是个睁眼瞎。 李玄弋胡乱想着,听着耳边规律的寝息,加上这几天的舟车劳顿,没一会儿,他也倚在塌上浅浅睡去了。 暮色渐沉,宫灯、纱灯一盏盏燃起,月色浸浴下的皇宫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此时正是各宫备膳的时候,四处都有忙碌的宫人内侍。 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唯独皇宫的东南偏角,一处废弃院子静谧异常,在灯火辉煌中看起来连温度都要冷上几分。 萧瑟冷清,一片寡静。 院中一棵老槐树很久没人打理,枝桠斜生。 树下杂草葱茏,只留了一条小路从门口通向破败的主屋。 门梁上的匾额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隐约能辨认出是“安乐院”三个字。 安乐院是北翟皇宫过去专门收容临终太监的待死之所。 白天就很少有人从安乐院经过,一到晚上,这里更是死气沉沉,还时常传出闹鬼的传闻。 院子里死去的野鬼孤魂不知道有多少,有宫人曾听到过这处院落传来痛苦的□□。 听到的人都描述,那是只有受炼狱之苦的恶鬼才会发出的声音。 如今,安乐院早已不再是太监的停尸房,而是南梁质子叶寒廷的住所。 梅雨时节,屋子里阴暗潮湿,唯一的光源来自一尊青铜烛盏。 烛盏中豆大的烛光微弱映照着,勉力支撑整间屋子的照明。 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蜷缩在破旧的被褥里,面色惨白,额间冷汗横流。 明明已经开春,可叶寒廷却恍如身处地冻天寒的严冬,浑身发抖,意识不清。 他修长的指尖死死抓着被絮,像是在忍耐着某种巨大的痛楚。 叶寒廷的亲随陈维替主人在额头上换上一条新的湿毛巾。 这是今晚的第十二条。 陈维看了一眼墙角的滴漏,心再度揪紧。 亥时三刻,这个夜晚还那么漫长… 他眉头紧蹙,主人每次发病,自己除了守在一旁,别的都无能为力,顿时觉得自己无用。 叶寒廷的这种病症十分诡异,发病时冷热交加,会同时承受极寒和酷暑双重折磨,如万蚁噬心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