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认识的那个沈郎,可不是风流成性、流连花丛、在外面贪玩的性子。 许多男人皆是从前浪子,娶了媳妇儿后收心,他倒是正好相反。 她没有管他,因知晓管不了。 她左右不了任何人,不能让嫂子改观,不能让云亭娶自己。 也摆布不了夫君,便只得接受:“好。” 总不能他的生活除了赚钱,就是练功,没有休憩和消遣的时候。 又关切了两句:“奉天好容易止住了硝烟,你才从战乱中回来,总要先休息两日。先保重身体,再出去同朋友交际。” 她隔了许多天,待到自己出院时才露面。 没有埋怨,没有大吵大闹,没有焦急追问……甚至在听他口吻放荡不羁时,也没表现出一丝难受、不情愿。 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果然是毫不在意他呢。 “你是不是希望我不要回去?” 就像临行前,她甚至不在乎他去勾栏瓦舍,只为解决生理需求。 好像在她眼里,女人,跟很多洋人生产的小玩具一样。 “怎么会。我很想你,惦念你,自是希望你在家中休养两日。”蒲希冉说。 倒不会将他困在深宅,总要给他些自由。她不想让自己活成小肚鸡肠、捕风捉影、争风吃醋的怨妇。 活成自己从前最讨厌的样子,那样的女人很丑。 这也是当初决定嫁给他的缘由吧,可惜,这个秘密也被沈林轩洞悉了。 两个人才下了台阶,走向外面停着小汽车,就见董纯夕办理完出院手续,迟迟赶到。 沈老板就是她的整个世界,眼睛里装不进去别人,旁若无人道: “怎么站在这吹冷风,走,回去我给你煮玉米粥喝。” 说完,见沈林轩一言不发,没有一丝回应。 被他冷落惯了,倒也不觉难捱,只是后知后觉,发现他身边站着个女人。 这女人生得迤逦,不染尘埃。又不似自己这等在歌舞厅混久了的交际花,美则美矣,总会不自觉流露出媚态。 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女人,还能保有天真澄澈,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磋磨。 在娘家,被娘捧在掌心。嫁人后,又被宠上天。 董纯夕承认自己嫉妒,嫉妒得发狂。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天生好命,什么都没做,就能赢走神明的偏爱。 明明已经猜出来,就是迟迟不愿认。沈林轩可不会在乎她的感受,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就在蒲希冉不解问询的目光里,介绍道: “噢,这是我徒弟。” 蒲希冉从前不知他有什么徒弟,虽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想来他们闪婚,成亲前未太多了解,不是自幼相识,许多事不知晓,也属应当。 这年月虽倡导自由恋爱,但成亲前没见过、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是多数。总需在结亲后,点滴慢慢了解。 像从前讨好戏班一样,主动巴结地向她伸出了手:“你好。” 董纯夕不是什么体面人,直接无视她那保养得当、柔若无骨的柔荑,压根没跟她握手,那声‘师娘’也没叫,不想叫。 若师父真恼了,也可解释成师父没介绍,搪塞过去。 好在,沈林轩没恼。 蒲希冉悻悻将手缩回来,脸上有几分挂不住,难堪地在洋裙上蹭了蹭。 好在她并不是那等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未被以礼相待,必须得惩治回来。 给夫君面子,却也没发难。 只面色如常问道:“是你从前在沪上收的徒弟么?可还有别的?” 听这姑娘说话时,不同于胡同、大院里的小妞爽利,软软糯糯,倒是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娇媚。 “没了,徒弟哪能找那么多,一个就够了。”沈林轩慵懒道。 仿佛全然没放在心上:“不是。是我从奉天回来的路上收的。” 蒲希冉想了一下,哥哥没徒弟,傅云亭没徒弟,兴许南人与北人不同。 她不是河东狮,也没那份自信、能管得住夫君的饮食起居、生活事业。 一人一个习惯,若他权衡利弊后,想这么做,她有什么权力干涉? 若是搁在从前,总要对他徒弟热络一些,毕竟师徒父子,尤其在梨园行,最注重传承。 可面前的姑娘对自己不友善,蒲希冉心里不舒服,还是作罢。 董纯夕拿着几张病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