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觉潘氏不易,若她含着金钥匙出生,又有娘家做倚靠,谁愿意看男人脸色。 蒲希冉坐上小汽车,到了约定好的公馆,进门后,方后知后觉。自己社交经验不足,头一回出场就漏了怯。 座上的几位太太,都带了随行的丫鬟、婆子、小厮伺候,唯有她光杆司令,只身赴宴。 主家二太太瞧见她后,捂着嘴乐:“好妹妹这是单刀赴会啊。” 蒲希冉立即调整了过来,盈盈一笑: “是,我们还住老式的宅子,头一回来这花园洋房里,往后就有经验了。” “一直想约你,怕你才成亲,正是天雷勾地火的时候。早早有孕,来这里乌烟瘴气的不方便,便没送请帖。”二太太起身,转着婀娜的蜂腰,将她按到座位上,笑着说: “想不到给你嫂子送请帖,蒲家干脆来了个大变活人,让你这神仙样儿的美人过来了。” 二太太小嘴抹了蜜,蒲希冉原也不奇怪。 她是来取乐、打发时间的,可不是来看人脸色的。 不得已的应酬,得硬着头皮忍耐。 不必要的磋磨,就是自己找罪受。 “是呀,正准备跟几位姐姐们取取经呢。”蒲希冉也报之以谦和平易。 “沈老板建了四合院,怕不是以你的喜好。若你羡慕我这花园洋房,沈老板城堡也能给你造得。”二太太笑笑说。 坐在牌桌上的几个人,已经开始打牌了。 潘子珍愣头愣脑地开口:“不是都说,二小姐以前在沪上读书吗?都说上学是象牙塔,那学堂是不是都用象牙做的?” 一句话说完,几个人都笑了,数二太太笑得最夸张,波浪起伏、前仰后合。 好容易止住了笑,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指着她笑道: “人家说前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什么是象牙塔,解释给你听,你也不懂的。难不成夫妻肺片里有夫妻,老婆饼里有老婆。” 潘子珍不光没有难堪,反倒憨憨地笑了起来,不知是习惯了被奚落,还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二太太笑了一阵,便也不再理会她了,只顾着同蒲希冉说: “我们这些白丁,能教给你什么?你比我们有学问多了,要真说教,床上那点功夫传授给你些还行。” 蒲希冉虚虚笑了笑,勉强控制住了讥讽与蔑视。 这就是妾吗?一开口,就是□□里那点事。 若她真阴差阳错,做了傅云亭的姨太太,也会变成这样吗。 寡廉鲜耻,当作玩笑。 她感谢命运的阴差阳错,没被潘子珍压一头,没被世人嗤笑。 原来,她不是独立存活在这世上;成亲,也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她没接着二太太的话说,只打了个岔,替潘子珍解了围: “我倒是知道一个笑话,有一回,有个商贾去酒馆吃饭,指着菜单说,要海参粥。结果上菜后发现,只有粥。商贾便问何故,不一会儿,从小厨房走出来一个小厨娘说‘我叫海参’。”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这回却无半点讥讽与瞧不起在里头,都是为着捧场,免得她下不来台,配合着笑了笑。 蒲希冉替她兜着,不过是告诉她,前尘旧梦一笔勾销,不如江湖一笑泯恩仇。 在潘子珍那里,收到的潜台词却截然相反。 这个女人害怕自己,怕自己将她的丑事抖出来,让她无地自容、成了过街老鼠,在人群里抬不起头来。 比起女子道德上有污点,遭人唾弃,她这乡下来的,没那么时髦,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几圈麻将打下来,蒲希冉发现自己的确不擅长,看不懂每张牌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算数一塌糊涂,还得始终应付着二太太热络的闲聊: “沈太太好福气,你不知道,现在北平有多少小姐嫉妒你。嫉妒你,将她们心中的月亮摘了。别说,我有一晚做春梦,都梦见了沈老板。不知他那张雌雄同体的妖精脸,在床上,是不是也能敲骨吸髓。” 蒲希冉不搭腔,只在心底悲哀,伶人,就是可以被人拿来说笑。 倒是没人敢拿军政界的枪杆子调笑,不过那些歪瓜裂枣,也实在没什么好意/淫的。 这回,二太太的语气里,就带了几分真挚了: “妹妹往后出门也要小心些。而今这戏迷都魔怔了,听说,上回有爱慕傅老板的,往潘姐姐那送死鸡的都有。这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事倒是真的,可潘子珍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