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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 / 3)

他后来总是想起那个夏天。

年迈的狸花猫卧在院落的树荫下沉眠,外婆在客厅竹椅上慢悠悠打着摇扇,跟着老式唱片机里转的黑胶片哼着民国旧曲。

“椰林模糊月朦胧/渔火零落映江中/船家女轻唱着船歌/随着晚风处处送…”①

歌声传上楼,又被背景蝉鸣喧嚣撕得零零碎碎。

晏知时躲在书房窗帘之后席地而坐,手里捧着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日光晒着肩背,书本上的黑体字仿佛曝在放大镜下的蚊蚋将灼烧卷曲起来。

他盯久了亮到反光的书页,又或许是长期垂头导致的脑供血不足,眼前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光点。

闭上眼睛,休憩半晌,再睁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雪白船袜包裹的脚,漏在窗帘以下,踩在油亮的木地板上,露着洁白的脚踝。

“你能不能自己玩?”

他翻过一页,真的觉得女生很麻烦。

窗帘在面前被拉开。

女孩迎光微微眯起眼盯着他。

她的面颊微红,额头出了薄汗,眼尾上翘,唇线抿紧,用标致小巧的五官写了“不爽”两个字,气势汹汹地给他看。

他没有反馈,只平淡接收了信号,又低下头。

女生被冷待,却没有走。

她双膝并起,直接跪坐在面前,语气硬梆梆的:“你在看什么书?”

晏知时余光扫到她裙子有些短,海蓝色荷叶裙勉强覆着白森森的膝盖,一道蕾丝勾边波动平行地压着裙线。

他将书立起来,隔在两人之间。

封页上的红衣卫兵齐肩而立,她看清封页上的书名,慢吞吞地问:“讲的什么?”

“我还没有看完。”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意思是你不要再问了。

他像不动如钟的冰山,让每一句话犹如小刀掷上盾牌,叮铃哐啷狼狈落地。

女孩生出恼意,最后一点耐心在他半分不想沟通的抗拒下正式告罄。

于是果断伸手揪住晏知时的衣领,在他愕然时,手肘用力将人往后抵到了墙上。

后背衣料猝然磨上墙面,两人中间横着书脊,不妨碍她对着嘴巴亲过来。

他们中午吃的是同一瓣西瓜,瓜在井里浸过,新鲜的脆瓤自带了深井的寒,剖开是粉色的。

外婆没有多给,餐后一人一小块,甜津津的,凉到拔牙。

一个小时以后。当唇瓣相触,他们再次分享了同一瓣西瓜甘甜的滋味。

这次的感觉是热。

不知是盛夏烈阳的炙热,口鼻交换呼吸的热,还是少年心潮澎湃的热。

热到他整个人都焦灼。

当呼吸都暂停,其他的感官突然变得灵敏。

唇齿馨香微甜,触感柔软。

女孩的五官无比清晰,她双眼紧闭,睫毛细密修长,左颊有一粒淡色的小痣,很细很淡。

楼下的歌还在孜孜不倦地唱,那微小的声不知又拨动了何处的弦,灌入耳中变得愈发明显。

“岷江夜/恍如梦/红男绿女互诉情衷

心相印/意相同/对对爱侣情话正浓……”

他在几秒后才将她推开,狼狈地拿手背抵住嘴:“任苒,你有病吗?!”

他眼内情绪波动剧烈,耳后通红一片像是泡完热水。

“晏知时。”而她仰着下巴,眸色深深,倨傲又得意地喊他的名字。

“要不是阿简不在,你当我愿意找你?”

“亲都跟我亲过了,你还有什么了不起?”

这是晏知时第一次听到“阿简”的名字。

在仓促的初吻结束以后的第五秒钟,吐自那个自小相识,骄纵恶劣的始作俑者。

而她搅乱一池春水,终于心满意足,在门前踏上了棕色圆头的小皮鞋,施施然轻快下楼。

楼下女孩同外婆的简短告别。

须臾小院铁门“吱呀”被推开,紧跟着是落锁锁芯“嘎哒”一声清响。

外婆未察觉晏知时的心不在焉,在晚饭时往他碗里夹着清炒茭白,嘱咐他长身体,要多吃饭。

他低头动着筷子,不怎么说话。

外婆絮叨着:“隔壁的小囡,脾气差了一点,人是好的。你不要欺负她。”

他语气不耐:“她那个狗脾气,哪里能受人欺负?”

“话不是这么讲的。”外婆劝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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