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陛下的身子已经比过去强上许多了。最近稍有反复,是因为臣已替陛下停了阿芙蓉这味药。这味药材凶险霸道,侵蚀人的心智,挫磨人的精神,非必要时不可擅用。”徐平拿着纸笔将方子重新抄录下来。 齐楹道:“多亏了徐先生。” 徐平一哂,抄方子的手微微一顿:“徐平不敢居功,月前曾有人赠与臣一节兕角,以供臣入药,冲减阿芙蓉的烈性。她自称是宫中人,可臣再也未曾见过她。若陛下当真能大安,她才应是头功。” 见齐楹不说话,徐平又壮着胆子继续道:“医者仁心,陛下请容徐平再多说两句。陛下忧思太重,损耗心脉,得适当宽慰开解自己。” 待所有人都走了,齐楹终于站起身,走向了窗边。 他感受不到日光,只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土腥,含着水汽的微风拂过他鬓边的碎发和丝绦。他缓缓对着窗外伸出手去。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冰冷的雨水落在了齐楹苍白的指尖。 阳光是不可触碰的,而雨水却可以。今年刚过冠龄的齐楹,只能对这些能碰触到实物的东西产生认知。 譬如今日湿淋淋的雨,再譬如,昨夜那个柔软的女人。 “今日昆德殿那边如何?” “皇后娘娘午前去拜会了大长公主,回到椒房殿后便开始抄经了。” * 宫里的女人大都是会抄经的,一来长日漫漫无事可做,二来抄经总能博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执柔平日里也会抄一些,因为太后念佛,若逢太后某日身体不安康,执柔还会跪着抄经。 一来二去她也养成了习惯,每日里都会抄上一卷。 今天是个下雨的天气,她站在窗户边抄经,在空蒙的雨声里,执柔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齐楹便是在此时踏着雨来了。 雨声萧疏,他的脚步声总是很轻很浅,执柔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故而当她有所察觉时,齐楹已经走进了椒房殿的内殿。 他站在门口,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声音低而沉:“在哪?” 执柔脱口:“什么?” 似乎方才那句在哪已经得到了回答,齐楹已经缓步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外头下了雨,他的缎面靴在地衣上留下两行湿淋淋的足印。 齐楹在窗边停下,而后问:“在做什么。” 他眉骨下的丝绦上掉落了两滴雨水,淡色的唇片随着言语轻轻开合。 执柔撒了个谎:“臣妾在看雨。”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齐楹道:“薛执柔,你为何欺我眼盲?” 执柔以为他生气了,下意识抬头。 齐楹微微欠着身子,这是个有些迁就她的姿势,看样子是为了能把她的话听得更真切些。 纵然他不似齐桓那般众星拱月,到底是龙生九子,齐楹单站在那,身上就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衿淡,稀薄的日光照在他唇边似若有无的弧度上,仍透露出一股自上而下,悲天悯人般的慈悲来。 齐楹对着执柔伸出手:“手给我。” 他摊开的掌心光洁如玉,纵横的掌纹像是一张密密匝匝的网。执柔迟疑片刻,抿着唇将自己的手轻轻落在他掌心。 果真也似玉一般的冷。 齐楹拉着她的腕骨将执柔的手指送至她鼻端:“闻到了吗?” 执柔这才发觉自己的指缝间溅上了两滴墨。 “这些,都是大长公主叫你写的?”他的声音带着笃定。 “是。”执柔停了停又说,“只是臣妾平日里也会抄经,倒也习惯了。” “没别的事做?” “有时会做些针线。” 齐楹呵地笑了声:“别抄了,陪朕走走。” 外面还在下雨,齐楹有心不想让她继续抄经,执柔只得说好,跟在齐楹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大长公主不是坏人。”走在雨中,齐楹擎着一把伞,如是对执柔说道。 “臣妾知道。” “她若还像这回似的让你做事,你可以回绝她。你是皇后,不必对她俯首帖耳。” 执柔嗯了一声。 二人中间沉默了片刻,执柔抬起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温声说:“大长公主赠了臣妾一对簪子。” “嗯?” “是一对云纹凤头钗。” 听到这句,齐楹的脚步微微一顿。 细密的雨珠像是连成串的丝线,砸在青砖上,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