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道:“好。”
只要不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可给可不给的,她倒不介意。她现在也需要苏鸣鸾尽早稳定阿苏家的情况。
祝缨又问山上的茶树、橘树之类的情况:“与阿姐聊天的时候说起山下橘子快好了,忽然想到山上好像也有,有多少?都怎么收拾的?还有茶,你有什么打算?”
苏鸣鸾道:“都还好。义父不会忽然提起来这件事儿,难道有什么安排?”
祝缨道:“你这里如果不方便,可以让他们收购转卖。细务,你们与商人自己打交道。”
苏鸣鸾道:“好。”她很快也想明了其中的关节,但是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对一旁的另一个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算来是她族妹,对她点了点头。
祝缨又说:“你可一定要稳住啊,山上如果乱了,对谁都不好。”
苏鸣鸾道:“我也不想让我的家出事。义父,阿爸还在的时候,咱们就说过上表的事情。我们不懂朝廷里的事儿,不知道义父有什么主意?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才合适呢?”
祝缨眼角的余光瞥到她握杖的手抽搐一样地用力一紧,不动声色地道:“你已上表称臣了,请求一个敕封是合适的,能有地图最好。这个地图呢,你画的就是你的,但是你现在不好与索宁家、利基族起太大的冲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鸣鸾的手松了一点儿,她换了一只拿杖,掌心在裙子上抹了一抹。清清嗓子,重新开口:“是,图的意思我懂了,有争议的地方多画一点儿,别把他们老家也画进来。那请求什么样的敕封呢?”
祝缨道:“莫慌,我给你讲过羁縻。这个敕封是世袭,至于称呼,洞主在往来文书里并不雅观,听起来也不够气派,恐怕是要改一改的。你可以自己想一想,想要什么?”
苏鸣鸾笑道:“我要是口气太大,这事儿恐怕是不成了的。”
祝缨道:“也不要太小嘛!终归还是要你自己能够立起来!”她认真地对苏鸣鸾说,“我在这里不知几年要回,你遇到的下一任县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南府如今无知府,也不知下任知府是何方神圣。”
苏鸣鸾认真地将她的话都记了下来,问道:“如果义父离开了,朝廷新派来的人无礼,我可以不理会他们吗?”
祝缨道:“你还可以上表告状,也可以打他一顿,还可以不再理会朝廷。”
苏鸣鸾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不理会朝廷?”
“难道要我教你,朝廷派了恶人来欺负你了,你也得挨着?因为那是‘朝廷派来的’?”祝缨笑了,“怎么可能嘛。朝廷有本事,你自然会服,朝廷没本事,百姓揭竿而起的事过一阵儿就会来一遍呢。书都怎么读的?”
苏鸣鸾笑了起来:“义父还是那个义父,一点也没变。”
“变什么变?不过我呢还是想你不要远离朝廷,我希望你能走出去,看远一点。你既归顺了朝廷,就该有心参与这天下!小妹,你知道天下有多么大吗?”
苏鸣鸾不再矜持,她一如还在山下向祝缨请教时那样,不自觉地往祝缨身边凑,问道:“天下?”
祝缨道:“是啊,天下很大!我从京城到这里两千七百里。从寨子到县城,要走两天,从县城到京城,要走两个月,三十倍!”
苏鸣鸾一时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广博,不由心驰神往,过了一阵儿才叹息道:“我只有这一个寨子——”
“我什么都没有,”祝缨说,“我终会站在朝堂上议政。”
苏鸣鸾道:“咱们不一样,你是他们的人,我是……蛮夷?”说着,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祝缨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才说‘咱们’。敕封之后,你可以与朝廷谈论一些事了。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啦,你现在先将家里的事情料理干净吧!有些人不能留,有些人必须留。”
苏鸣鸾叹了口气:“我懂的,我有四个哥哥呢!太多了,动不了,不能动。只好杀掉像阿浑那样的人,让他们不要借我哥哥们的名义生事。”
祝缨道:“你明白就很好。”她也不要苏鸣鸾现在就感恩拜服,求着朝廷设县管辖。这事儿不现实,不提苏鸣鸾是什么样的人,单就这山地、这寨子,它就难管。语言不通、没有文字,就算现在苏鸣鸾想报户口,她都不能有一个比较准确的人口数。
再征税征役?这些人第二天就能拖家带口消失在更远的深山里。或者……跟官府再来干一架。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且苏鸣鸾也确实只有这么大的地盘,再往远了,人家也不跟她是一条心,不说天天打,每年至少得来那么两回。
不过这样也行,祝缨想:散有散的好处。
苏鸣鸾见祝缨也没有趁火打劫,也没有当她是傻子似的骗,颇为高兴:“就依义父!我这就写奏本!可惜我们的图也不很准。”
祝缨道:“天不早啦,你该与阿嫂商议葬礼的事情,再看好寨子。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