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圆框眼镜的偏分头男人很显然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回答,模仿某人而刻意蓄留的小胡子在嘴唇止不住的剧烈颤抖中狠狠晃动了两下,连带着眉毛和眼皮一起也连跳带动,整个面门像极了上紧发条的玩具机器人一样滑稽而抽象。 “那么就如实做到你所说的一切,我会如实转告的,就像你们的誓言一样履行你们的忠诚,直到结束。” 面色依旧不为所动的海因里希甚至连眼皮子都不带眨的,毫无情感波动的话语紧接着脱口而出。 “那是自然,理应做到的事我责无旁贷,也无需任何过多的提醒。” “.” 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海因里希那脸上只差把“送客”这俩字写在上面。 已经与海因里希一众人相伴来到了门外路边的偏分头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他属实受够了这个粗鄙无礼男人的冷嘲热讽,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容克贵族出身,真不知道那些贵族礼仪是不是都被他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跟这样的人已经无需再过多言。 “很多人都会感激地注视着伱们战死在这片高地上,就如同你刚才说过的誓言一样,假如那真的是誓言的话。” “.” 对这个城府不咋地还已经破了防的家伙实在是难以再提起一丝一毫的兴趣,沉默不语的海因里希选择了不作回答,就放任这嘴角带着一抹得意之笑的混账东西上了车,而后整个车队迅速启动并扬长而去,空留一片远去的噪音与灰尘飘荡在空气当中。 “为什么这种毫无意义的混蛋就能活着,而拼了性命去守护德意志的我们就一定要死?我想不明白。” 比海因里希年轻得多的副官已经气得差点动手,如若不是海因里希在这儿杵着镇场子,沙包大的拳头或许早抡到那混账东西的脸上了,怎可能像海因里希现在这样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谈。 “如果你想追寻意义,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有些人即便是活着也和死了无甚区别,而有些人即便是死了也仍然还活着。” “.” 年轻的副官有些参悟不透,更无法理解海因里希这话语里所潜藏的深意,直至海因里希的再一次开口。 “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自从我被派到这个位置上来似乎成了某人的替死鬼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在为即将到来的覆灭准备一条生路了。” “可笑的是先前还有人提醒过我,只是那时的我对此还嗤之以鼻,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但现在看来只是那时的我愚昧无知罢了,我早该意识到这一切的。” 大概知道其中一些内幕的副官不做言语,细细想来之余也只是话锋一转,而后紧接着问起了海因里希另一个与之无关的问题,也许他仅仅只是想简单地岔开话题。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将军。” 就像是没有任何思考的必要,海因里希接下来的话语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 “我说过,接下来是我们履行誓言的时刻,我会竭尽所能地做到我力所能及且应该做到的一切,直至最后。” “让那个戈培尔的走狗随意说去吧,我没有必要去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和一面之词,我的士兵和我脚下的战线是不会骗人的,这比任何口舌之词都来得更加管用。” “.” 身旁的副官不语,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但在海因里希转身而过迈出回去的步伐时却又紧接着跟了上来并连忙开口,问出了那个困扰自己许久但却一直不敢去面对、更不敢说出的问题。 “我们能战胜那个钢铁屠夫吗?那个马拉申科,被唤做“朱可夫之刃”的男人。” 除了那凶名远扬的“钢铁屠夫”绰号,因从东普鲁士重返对柏林 这样一个诞生在此时此刻、恰逢时宜的绰号,确实要比那“钢铁屠夫”更加深入人心与惊悚恐怖,以至于听到它的德军士兵,几乎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锋刃架在自己脖子上来回磨动、随时可能斩下的感觉一样。 “如果我说不能,你会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吗?” “.”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不是什么好的方法,甚至可能会被视作无力,但却是眼下最好也最易于让人接受的回答,没有之一,真相终归是要靠自己来理解和独自面对,不管那血粼粼的现实到底有多么残酷。 “我我不知道,将军。” “从未听说过有人能真正威胁到那个马拉申科,党卫军曾经差点做到过,但他却奇迹般地挺过来了,带着他那支从地狱里回归的军队更残忍地加倍弑杀我们。把我们像牲口一样成吨成吨地送进绞肉机,他的屠宰场,就像剁肉馅那样把我们断骨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