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说的白鹤姐姐如今是贵妃之身,身份与从前截然不同,他如今面对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更兼岳暻在场,两人纵有许多话说,却要再三斟酌,叫人费心烧脑。
“喝完这盏茶便回去休息吧,岘岘。”云乐舒似能洞悉他所想,温声道。
“是,白姐姐。”岳岘捧起将尽的茶盏,缓缓饮尽。
窗外一阵风过,扑簌落了一地海棠花瓣,眼前少年清澈眉眼在烛光下半分不显黯淡。
但愿这样好的孩子,将来不要成为第二个岳暻......
岳岘站起身,拱手作别。
她忍不住倾身向前,像从前一样捏捏他的小脸,“岘岘,再见。”
但愿他还如从前一样赤诚正直,如琉璃冰雪纯粹。
岳岘红了脸,忽想起自己曾经童稚可笑的豪言,“等我变成少年郎,姐姐你嫁给我!”
岳岘走后,宫人将茶盏瓷碟撤下,便识趣地退出门外。
室内有氤氲的海棠花香,云乐舒嫌浓,却不想关窗,便打开三足狻猊香炉的金镂盖。
素手拈香匙,往香炉里添了一匙新香,再拿香压轻轻一按,取来一截点燃的线香引燃。
金镂盖慢慢透出青色的烟雾,清新的果香盖过些许海棠花香,她用力嗅了嗅,折身看岳暻一眼,“王上,还不回吗?”
她对他尚无什么好脸色,心里仍蓄着气。
岳岘一走,她更懒得应付他,不耐烦地便欲送客。
岳暻慢吞吞站起身,身上墨绿织金的袍随他的动作荡出微弱的碎芒,腰间的金带钩交击出细碎的声响。
他根本不觉得恼怒,反正“过往之事皆为尘泥,扬了便是。”
今日扬不干净,便待明日。
他忽然抬袖,揽了一股香在怀里,目光里溶溶一片,却是笑意,“借你一段香,孤这就走。”
言毕,竟真的爽快离去。
仿佛真有十足耐心,等她心意转圜。
他一走,她绷紧的身体一瞬塌了下来。
“娘娘,咱们安歇吧。”薛芳本想劝她几句,看她神色恹恹,又心疼起来,不忍心说叫她刺心的话。
窗外花影斑驳,她倚在床头,看着看着,突然止不住地流泪。
“娘娘,这是怎么了......”薛芳不顾尊卑,抱在她怀里,声音压得极低,怕外头的人听见。
她推开薛芳,自己掀被躺下,躲在被子里,声音呜咽,“把灯灭了吧。”
她好想见他,好想知道他好不好。
千里之外的故乡和挚友亲朋......是否也都还好?
她不知自己还能硬撑多久,更不知岳暻对她的容忍能到几时。
可这一切矛盾与不安,除了阿兆,她不敢与任何人说,她感到独立无援,感到无能为力,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娘娘,你受苦了......可是再苦,您也要咬牙忍耐啊,王上手上尽是你的软肋,你唯一能依仗的却只是你自己,你若是撑不下去,你的软肋也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薛芳低声喟叹,久久得不到回应,她只好吹灭烛火,退出门外。
......
岳暻日日来,日日吃闭门羹,可却依旧从容不迫,点卯一样,日日光临。
云乐舒虽仍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却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待他的态度有所缓和。
便是因为每日多出来的那零星半点的好脸色,岳暻对她的期待越来越多。
她说要去探望兄嫂,他不拦,她说她不想去给太后请安,他也允,哪怕她说她什么都不需要,他也费尽心机将自己觉得好的物件全送到她面前,但凡她要的,除了自由,没有不答应的。
他铆足了劲儿对她千般讨好,想在她心里占下一席之地。
夺她自由,却也赐她高位,与她体面,给她偏爱。
以为如此便能一笔勾销对她所做的桩桩件件,弱化乃至抹去他在她心上刻下的伤痕和耻辱。
四月底,连绵下了几日雨,燕京也有了三分江南烟雨的风情。
禁宫里,沙柳着了绿,檐下生了苔,御池里的水也涨得很高,有些年轻的后妃还带着自家婢子去池边放花灯。
吾乡山房里就有曲溪四通,大的幽潭连通小的浅池,乱石筑岸,架之以桥,野藤翠藻点缀其间,极有雅趣。
云乐舒素来就不是个坐得住的人,偏偏在岳国禁宫,像转了性子,非必要,她从不出门。
当然,也不会有闲情雅致在吾乡山房的池子里放花灯。
困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拿捏她的把柄,让她每动弹一分都似缚巨石,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这次,是真的彻底被困住。
吾乡山房把守森严,就连她的小阁夜里都有人站岗,她笑岳暻谨慎过了头,其实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