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陈孚提着大包小包,步履艰难地来了。
云乐舒远远就看到他。
他肩上背着,手上提着,丁零当啷地像个难民,却还忘不了谨慎地四处瞻顾,确定了没有人跟来才推门而入。
云乐舒便收起浇花的瓢勺,直起身来冲他笑,“怎么才来?”伸过手接过陈孚手上的杂货,与他进了屋。
“姐姐,我先把肉拿到厨房去,你自己先看看东西买齐了没有。”陈孚拎着从镇上买的肉又出了门转向厨房去。
元大娘在厨房忙活,听见陈孚来了,抬起头问道,“今儿忙不忙?”
看到他手里拎着一块上好的猪肉,忙问,“咦?怎么又买肉了,昨儿带回来的还没吃完呢?”
陈孚放下肉,转身笑着与她解释,“今儿不算忙,所以我抽空去帮姐姐买东西了,这肉也是姐姐让买的,她给的钱。”
元大娘微微一诧,责怪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能叫你姐姐花钱呢,人家是客人哪。”
锅中的鲜笋汤蒸腾出鲜香的味道。
陈孚吸了吸鼻子,心不在焉的,“娘,姐姐是个知礼的人,她说她不能白住在咱们家,她不做点什么心中难安,哦对了,姐姐她还让我到郎中那儿给您开了些药回来,给您调理身子用的。”
元大娘心中一暖,感慨白萂这孩子懂事体贴,是个知道礼数的人。
她家里也不知是给她配了什么不堪的小子,让她这么不顾礼数地也要逃婚,一时心中就有些怜悯。
往锅中撒了点盐,元大娘盛出两碗热汤来,放在托盘上,“饿了吧,先喝碗汤垫垫,给你姐姐也送一碗去,她今儿也帮了我不少忙,难为她了。”
“好。”陈孚便笑嘻嘻地捧着汤回了屋里。
云乐舒看着陈孚带回来的笔墨纸、颜料、衣裳、针具、药材等等,夸道,“不愧是给官府办事的人,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此妥帖,你不升官谁升官?”
好听的话不嫌多,陈孚含着口汤顾不上说话,却是笑得找不着眼睛缝儿了。
好不容易把汤喝下,便从腰间掏出一些碎钱,“姐姐,你让我买帷帽,但是我想着在咱这地方戴帷帽有些引人注目了,平时行走也碍事,便自作主张给你买了面纱,面纱轻薄,也遮得住,还便宜,所以剩了点钱,你看看可还用得?若是不可,我再拿去换,我和老板说好了的。”
接过所剩不多的十来个铜板,放到袖中,云乐舒拿起那白色的绢丝面纱戴上,拿过铜镜一看,虽说不像帷帽能连同眉眼额头鬓角全遮挡住,倒也够用了,确实也很轻便,“辛苦你了,不必换了。”
云乐舒又打开成衣铺子的纸包,取出两件样式普通的衫裙,颜色素净,也还不错。
桌上有三四帖药,全是温肾健脾,降浊和中的药,一帖药可煮上两次,想来可以让元大娘喝上一阵了。
云乐舒把东西略拾掇了一下,一边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到房间,一边给自己鼓气。
千金散尽还复来,待晚上得空,她就开始画首饰草图。
帮着元大娘把饭菜端上桌,三人便坐下慢慢吃着饭。
元大娘指着桌上的肉,朝着云乐舒说道,“又是肉又是药,你自己现在也是个落难的,身上没几个钱傍身怎么行,何苦这么破费。”
云乐舒盈盈一笑,“大娘,他们哥俩希望你身子康顺,既然我来了你们家,又懂些医理,多照看照看您的身体是应该的。”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如今半截身子入了土了,没有什么看不开的,那些药不过图个缓释,改不得根本,丫头,你切不可再花这冤枉钱了。”折腾来折腾去的,也是受罪,所以她两个儿子如何劝她,她都不肯再让郎中诊治,也不肯喝一口药了,她真是对自己这条命看开了。
可若非要说看开,却也不然,大儿的婚事就是头一桩让他看不开的。
怎么这年头找一个品行好,又愿意和夫君同甘共苦的女子就这么难。
难道要她死了,让人家觉得这家里没有婆母刁难,才算又给儿子少了一个弊处吗?
想至此,她更不愿吃药调理了,甚至想着,老天早些把她收走算了。
云乐舒看她失了意志,浑然是个听天由命的态度,语重心长劝道,“大娘,难道您不想看着元大哥成婚,不想看着儿媳为您生个大胖孙子?您这病本没有这样严重,那天您昏睡时我给您把过脉了,就是您心里壅塞,闷了太多郁气又不好好听从医嘱才变成现在这样的,若是好好调理好好吃药,你还能活好久呢,便是等到孚儿娶妻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半哄半骗,倒也不全是瞎说胡道。
患者若心态好又配合治疗,确实是可以延长寿命的。
老人的眼睛落在云乐舒白瓷般的面颊上,看着她对自己关怀的神情,听着她这般用心的劝解,那耷拉的眼皮渐渐地抬了起来,“真的吗?”
大儿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