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院墙外有株硕大、古老的樟树,不知何年月长在这里,如今已经两人合臂都勉强拢住了。 树干在离地一人多高处劈裂,弯下的一半居然又发出枝桠,如今独立生长枝条,也能郁郁葱葱。 整树远看去好像母亲抱着个调皮的娃儿,故此当地人叫做“抱子树”。 此时露出地面如虬的老根和子树的树干上或坐、或站着数名少年,这些人都是李丹的好友、伙伴,被他约来商议“大事情”。 “丹哥儿,你是说,要去上饶?”身材魁梧的顾大抱着两臂靠在树干上皱眉问。 他这人厚嘴唇、浓眉毛,一对大耳朵,大手大脚,胸前是浓密的胸毛,不过看上去凶恶,实际却是对兄弟非常义气的人。 他看看别人:“我们这些人可都没出过远门,而且这次还不是一般的差役,是给军队做役夫,这能行吗?” “顾大哥,这有什么不行的?”杨乙叫道,手里抓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半截胡瓜(黄瓜),嘴巴有些口齿不清道:“要说背书写字咱们不行,挑担子走路还能不会?” “咳,你别打岔!”顾大将手一挥:“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咱们谁也没出过远门,往哪里走都不晓得。 而且光运粮倒也罢了,万一遇到匪徒怎么办?谁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咱连个刀枪都没有,甲胄就更别想了! 战场上刀剑无情,若是有了伤亡,谁家爹娘不心疼?反正,要是我招来的兄弟,我肯定心疼啊!” “我同意顾大说的,这事情咱们谁也没做过,要慎重!”穿一身蓝布衣褂的是刘宏升,他是膳坊酒家掌柜的次子,人称坐地太保,整个人矮墩墩的,身形却很灵活。 “慎重个屁呀,不就是去搬运东西嘛,一百二十人有什么难找?去万年、戈阳甚至上饶都无所谓,我倒想去,就看这胳膊是否争气了!” 手臂上着夹板吊在胸前的是张钹,也就是上次赵老三来闹事打折了胳膊(实际是脱臼)的瘦金刚。 他这人风风火火,与其兄铜算盘张铙是本县武艺比较有名的哥俩。“要不丹哥儿你得给我指点事情做,老这么吊着手闲逛我实在受不了!” “你长点记性,下次别冲得那么靠前。”李丹笑着说。张铙可是这些人里最能打的,这回他受伤让李丹紧张好几天。 不过出发的日子是固定的,他也不确定到时候是否张钹的胳膊就能好,要再过若干天由信医堂的大夫拆开夹板看过之后才知道。 “丹哥儿,那韩先生和苏四娘的意见你问过没?”顾大问。韩先生指李丹的书法、绘画老师韩安,苏四娘是他浑家(妻子),李丹对他们是执弟子礼的。 “我还没来得及,想先问问大伙儿意见再找老师。”李丹回答:“不过我先说说自己意见。出去是好事情,可以练身子骨,可以看到外面,开阔眼界、长些本事。” 他低头想想:“问题不是没有,比如刚才顾大提出来的没出过远门、万一遇上匪徒等等,但这些都能够想办法解决。” 他跳上块大石头:“我打算这样,和赵老三说说,看他们敢不敢出一半人数。咱们不能都走,总得留人守着北城、保护西市,不能全去嘛,这是其一。 其二是我想请县令大人拨给少量刀枪自卫,我会教大伙儿几个小阵法,让弟兄们有自卫和保护的能力。 至于出门在外的事,如果大家支持我,那就由我来教你们,因为咱们这些人里恐怕只有我走过上千里路,我知道该怎么做和做些什么。” 大家互相看看都没什么意见。的确,李丹当初随姨娘从山东回到江西,那在他们看来可谓见多识广!虽然,他那时似乎才五、六岁,不过这人从小老成,年龄问题可以忽略。 “丹哥儿,那赵老三他怎会同意和我们一起去出夫子?他家可是勋贵哦!”宋小牛提醒。 “赵老三当然自己不会去,他肯定找个奴才替他呗!”米店伙计廖二咧开嘴巴:“我猜最有可能是叫赵丞那厮去!” “嗯,有道理!”顾大他们也都笑,那赵丞虽也姓赵,行事却像赵煊身边的书童般,整日里被他呼来喝去,是出了名的狗儿。 “问题倒不在于谁去。”杨乙丢开黄瓜头儿:“他家是皇族勋贵,出夫子、调差役根本轮不到赵姓,丹哥儿你怎么让南城出人也轮不到赵家出的。”他很明白李丹的意思。 李丹的影响力没那么大,最多在北城说话好使些。县尊老大人说要出一百二十个人,如果南城不出,难道全部从北城出么? 那样就会像李丹担心的,这边出现巨大的空子,等他们一出发,南城就会乘虚而入。大伙儿回来的时候,地盘没有了,还得重新斗一番给找回来! 所以李丹的意思是要找赵老三谈,两家各出一半人。人家姓赵,凭什么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