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沉默下来,就在她以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耳边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好,那你自己保重。”
城破的那一天,她回到了主人身死的地方,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她再次出现在这里,心中那些复杂的情感还是没能舒缓半分。
她独自坐在这荒凉之地,想起从前第一眼见到主人时,他望着自己的那专注到近乎狂热的眼神,那是他对玉器如飞蛾扑火般的极致热爱。
他那时总是遗憾,为何传奇志怪中的死物能生魂,他的玉器们却不能,还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诚心。
但其实那座玉台一直想告诉他,他做到了,只是初生的器灵无法言语,而他们之间,隔着至少百年的距离。
若是他能活到现在,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该作何感想?是惊,是喜,还是悔?
她想了很久,恍惚后又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定会后悔难过的吧?毕竟,他从前是那样珍视所藏玉器的一个人。
耳边是震天的厮杀声和哭喊声,那是攻入城中的敌军在屠杀守城军队和无辜百姓。
不自觉地,她走出荒地,远处地面上,是两具尸体,头发斑白的老人身下,鲜血流了一地,他手中死死抓着一名四五岁的孩童,孩童的头被砍下,身首分离。
她挪开视线,顺着道路往前走,目之所及,都是尸体,可想而知先前曾发生过怎样的屠杀。
一名落单的士兵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见到她后双眼一亮,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就举刀朝她冲过来,她恍惚地夺下那把刀,等回过神来时,士兵已倒在血泊之中。
鲜血顺着刀刃滴落,那一瞬间,她察觉到自己心口一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为何?”不知不觉间,她这样问了出来。
四下寂静,无人应答。
她自嘲一笑,顺着道路往前走去。
敌军进城第一日,她沿途斩杀十余人,在最后几人手中救下一名柔弱少女。
少女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唤她姐姐,大大的眼睛里溢满了害怕的泪水。
她将少女带到荒地,度过了第一晚。
敌军进城第二日,大批队伍全城搜索她的踪迹,她没有再出去,但少女饿得狠了,趁着夜色跑到外面想找些吃的,却被人发现抓住。
无论他们如何威逼利诱,少女都没说出她的下落,最后,他们将人吊在城楼上,并命人在城中大肆宣扬,想要引诱她出去,而她也确实如他们所期望的那般去了。
当她举刀站在城楼下,望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军队时,她终于明白了土地临走前那番话。
人间每逢战争,神明妖灵必将退避,不是因为他们留下就会沾染因果,而是因为他们的情感和怜悯,会推动他们搅乱局势,背负人命,就像少女于她,就像当下。
敌军占城第三日,她在城门处从天明厮杀至日暮,直到妖力耗尽,残魂不稳,也没能救回那名女子。
她死了,早在她去往城楼之前,就因伤势过重活活耗死在城墙之上,其死状难睹,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种惨烈。
傍晚时分,远处马蹄声震天,本朝的大批援军,终于来了。
趁着敌军慌乱之际,她找准机会离开,无人再在意她的下落,她于暗处隐蔽至天明。
不过短短一夜,城门再次被攻破,她趁乱将少女的尸身带走,埋葬在主人陨骨之地。
城池收复后不久,大批神明妖灵回到旧地,她去往土地庙时,那座神像已被摧毁,恍惚中她听到一声叹息,是分别不过半月的土地,此刻再见,却恍如隔世。
她又在土地庙中逗留了小半年,亲眼看着神像重新被塑起,这才拜别离开。
后来,她辗转来到千金坊,认识了妃音,妃音告诉她,他们在战乱初起时就已退出城中,她恍然想起庇护她许久的土地,他离开时,已是城破前夕。
那场战乱让她伤上加伤,群芳台重建之后,妃音便将她留了下来,至此,她在这里一度数十年。
“这便是当年妾所经历的一切,不知可对贵客有所帮助?”
兰隐静静望着她,神色有些复杂,许久才问道:“你可知城中月圆之事,同当年那场战争有什么牵连?”
瑶台想了想,“妾对此事所知甚少,但当年城池收复之后,听闻援军并未在城中找到任何守城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噢?”兰隐目光微动,“消失了?”
“正是。坊间传言,他们倒是找到了当时镇守此地的将军,但那位将军一看到援军至,便引剑自刎了。”
“那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传言?”
“据说先前守城军的尸体,被他们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也有人说,或许是被他们用于祭祀,当然,这些传言都没有任何根据。”
“后来官府颁布禁令,严禁知情人再讨论此事,渐渐地,这些旧闻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你可知那位将军姓甚名谁?”
她摇头,“那时身受重伤,无暇留意这些。”
“那,城破之前的事,你还知晓多少?”
她再次摇头,“妾从前久居土地庙,不与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