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伶雪问他。 “我会死吗?”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裴阳听不出她口中的语气,像是在问一句寻常的问题。 裴阳随意道:“谁都会死。” 拿来今日北居闲外面送进来的药物,为殷伶雪洒上药粉给她包扎腰口,绷带牵扯到伤口,让她死死抓住了裴阳的衣袖。 殷世忠虽是病得时间久了些,但一直都是在歇着静养。 如今药物的研制到了后期,已经有了稳定殷世忠病情的药物。 加上裴阳传给郎中的药方与针灸穴位,殷世忠活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到如今,却是带着外伤感染瘟疫的殷伶雪病情更加严重了。 她问裴阳:“你与我这般接近,就不怕我把瘟疫传染给你?” “我没你这般傻。” 裴阳日日夜夜,除了睡觉的时候都是带着布条遮挡口鼻。 他的防疫措施已经完善,如今在北居闲严令吩咐下去。 如今分为三个区域的地块,棚户区估计已经没有了活人。 健康的人被他送到了外围,由朝廷的人手接管。 中间这一隔离区域,正是他关注的重病区,也是郎中们研究药方的试验区。 每日的消毒与民众日常身体监控,他都有吩咐专门的人去查控。 只需一些食物,那些流民会听从裴阳说下去的所有命令。 北居闲外部内部的双重隔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瘟疫没有在京都传播,裴阳如今要做的就是安抚死去的亡魂,以及拯救还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活人。 为殷伶雪盖上了被子,裴阳就要离开。 如今药方到了关键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关注研发的进度。 青蒿汁液的研制,在经过几十次的人体实测,已经能慢慢确定出一同参合药方中的药材。 特效药做出来,一切就是简单善后工作。 刚起身,殷伶雪一把拉住了他。 裴阳回头看,见她只是默默拉住自己的衣袖,一双眼睛静静盯着自己。 裴阳不明白她的意思,问:“身子还有那些地处不舒服吗?” 她摇头。 “你有话要问我?” 她摇头。 裴阳想了想,安慰她道:“如今你父亲的病情不是难点,没一些日子我们也就能找出药方,到时候仔细修养自然会痊愈,担心这些不如先好好照顾自己。” 殷伶雪望着他不说话,让裴阳一些有一些无奈。 是让传染病烧坏了脑袋不会说话,还是她小女儿家病重下显露出的情绪。 裴阳一时间又意识到殷伶雪的年纪,她如今怕只有十九岁。 涉世未深的姑娘,虽是性子清淡了一些,但亲眼见证过兰草的死亡,见证过北居闲这些一条条人命如同蚂蚁一般,被天灾带走。 关于死亡,她是否也会感到害怕。 或许她自始而终的骄傲,不允许她亲自对裴阳说出这句害怕。 望着殷伶雪那一双病怏怏的眸子,裴阳无奈叹息。 这不知是造的什么孽,他一个太监接触最多的不是六宫嫔妃,便是假扮男儿身的女皇帝。 之前有异国的公主,现在有大臣的千金。 成了妇女之友,他什么时候都能这么心思敏锐,琢磨出女儿家的心思了。 这算是成长吗? 裴阳默默坐下来,在那一群郎中的研讨中,他也只是一个外行不懂太多的专业知识。 反正该点拨的也是统统告诉了他们,外围的防疫与秩序守卫,姬峰也是没有闲着时常逛在街边。 今夜陪着她,就当作是休息罢了。 裴阳给自己找了留下来的借口,搬来板凳找来瓜果,一时间坐在床边为殷伶雪削着苹果。 削完伸手递给她,却是见她始终深深望着自己,摇摇头没有接下。 裴阳只好自己啃着苹果,听见殷伶雪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虚弱了好多好多。 那冷傲的语气在病情下沙哑喉结间发出,带着女孩子该有的柔意。 “我与你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你能与我也说一些吗?” “说些什么?” “关于你的故事。” 裴阳啃着苹果,一时间耸耸肩:“我一个太监,哪里有什么故事。” 望着面前翘着二郎腿啃苹果的裴阳,表情随意自在面容年轻开朗,哪里有一个该是待在皇帝身边,为皇帝出谋划策的宦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