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微云恍惚了一瞬,便伸手捏住了帕子。
长宁见她面色羞窘,也没有为难她,一旋身在长孙微云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只不过她的动作并不乖顺,倾着身体朝着长孙微云那侧靠。
长孙微云如坐针毡,这帕子还也不是、收也不是,好一会儿她才定下了心神,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旋即将它收入了袖中。休息过了,她正准备起身询问原因,却听得耳边响起了一句“坐着”,才将抬起的身体压了回去。跟长宁的懒散不同,长孙微云正襟危坐,脸上也流露出几分不苟言笑的严肃来。
长宁抬了抬眼:“路上杨二郎没有跟你说吗?”
长孙微云皱眉:“只提了我外祖家的人。”
长宁讥诮似的笑了一声:“外祖?那算哪门子外祖?”她抬头看着长孙微云,将事情一一说来,末了,才说,“的确跟你家有点关系,要不是看着你家的面子,奉天令也不会那样纵容郭家吧。”她的口吻平静淡然,像是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长孙微云观察着长宁,觉得她是有些生气的。她忙不迭站起身,有些惶恐道:“那一家人远在奉天,家大人未必知道。”顿了顿,她又说,“此事我会处置,不会让公主为难。”
长宁这回没有拦她,细细地打量着长孙微云,长宁心中很满意。可随之升起的又是遗憾,这人怎么是长孙家的!“我估摸着事情已经传到县衙了,奉天令会给你家递信,郭家想必也会。我们来到这边是为了读书,也不该掺和进朝堂事中,可惜墨家小娘子的经历实在是凄苦,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不用照镜子,长宁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多少沾着点假惺惺。
长孙微云说:“我马上去县衙。”她得为梁国公府上的清名着想。
就算你不去,奉天令那老滑头,在发现事情不妙后,也会抢先一步做处置。长宁心想道。她朝着长孙微云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梁国公乃栋梁之臣,高风亮节,府上人定然也不会是言清行浊之辈。不过,事关长辈,我想你也要走一趟才能放心,这样很好。庄子里有宝马,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长孙微云应了一声“是”,连杯茶都没喝,就急匆匆地走了。
长宁看着长孙微云的背影,漫不经心地想着事情。郭家借着梁国公府上名声横行乡里,要说不“孝敬”点上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奉天令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要抹去的就是证据。所以郭家人他不想动也得动,但是怎么个“动”法就值得玩味了。庄子里已经有人去郭家了,不晓得能不能掏出惊喜来。至于山庄的这些腌臜狗奴,长宁想了想,觉得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在这些纠缠的事情中,她最感兴趣的还是那“老丈”,到底是谁将墨家娘子引到她这庄子上来的?是想挑起杨家、长孙家的事端吗?
那头牵了马离开的长孙微云马不停蹄朝着县衙去。她一介白身,自然左右不了奉天的事务,她要做的只有代表梁国公府上摆明立场,撇清与郭家的关系。可她父亲那边——想到对郭娘子的关爱,她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流露出几分厌恶来。可不能等到父亲插手,不然一阵枕头风,把清名都吹没了。她只在昆山书院读书,这事情于情于理都不该是她出面的。可长宁公主着杨二郎特意喊她,明明白白说清了经过结果,当然也不是要她只听个热闹。这是特意卖一个面子?给梁国公府一个脱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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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微云在四处奔忙,杨家别业里,长宁、孟彤管、杨采薇一行人坐着闲侃。
正说话间,长宁口中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今夜不回昆山书院”,顿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这怎么能成?!”杨采薇是第一个反对的,紧接着便得到了孟彤管、萧静言她们的附和。迟滞不归被山长责罚都是件小事情了,就怕外头危险。这闲置的庄子里,可没有多少能用的人。
孟彤管也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长宁哼笑了一声:“照你们这样说,我就不该离开长安。京畿之地,哪有什么盗贼?放宽心就是。”
杨采薇皱眉道:“庄子里还压着几个人呢。万一郭家那边狗急跳墙呢?”
长宁笑道:“那就让他们试试烟球。”
这“烟球”正是温秋水多年研究的产物,往日里她也没胆子做,这回在杨家的庄子,什么都不缺,便将东西捣鼓了出来。
孟彤管一噎,同杨采薇面面相觑。好半晌才痛心疾首:“我怕你自己被毒烟烟到了!”
长宁顿时将话题一抛,对温秋水道:“三娘,你来跟她解释。”
温秋水:“……”锅从天上来,她还不得不接。
杨采薇可不想听那些解释,她咬了咬下唇,哼声道:“你不回书院,我们也不回书院。大不了到时候一起担责。不过都道‘法不责众’,应该不会被罚抄经吧?”说到最后几个字,杨采薇心有余悸。实在是过去被罚的次数多了,早磨灭了脾气。
萧静言道:“还是要送个信回去。”
众人点头称是。
长宁则是直接吩咐,还提了要求,说要“动静大些”。
黄昏的时候,李子真派遣出去的人回来了。
那人禀道:“那指路的老丈也是得了别人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