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如此重注,可不太像你的作风啊……”
黄山、天都峰之巅,阳破天与周胤对坐万里云海之上、一览众山小,两股强大的气场针锋相对,虚空之中仿佛有两片乌沉沉的阴云在角力,令人望而生畏。
说话的人是阳破天,他眺望着已经看了数十年却依然看不够的壮阔云海,似笑非笑的随口说道,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真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是你下注太早,也太重……”
周胤端端正正的盘坐在蒲团上,面前一盏热茶升腾着丝丝缕缕白气,他却丝毫没有摘下无面黑铁面具,浅尝一口的意思:“我才是被你们裹挟进赌局,不得不跟此重注。”
“你应当清楚,我没得选!”
阳破天目光散乱的微微摇头,淡淡的说道。
周胤:“你其实有的选,你只是选错了而已。”
阳破天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目光投向周胤,认真问道:“那杨二郎出道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半,你对他哪来如此大的信心?”
周胤无动于衷,沉默了片刻后,才淡淡的回道:“你应该知晓,不该说的,我不会说,但我劝过伱……不要与杨二郎为敌!”
他为何对杨二郎有如此大的信心?
因为他是当世唯一一个亲眼见过杨二郎抽刀,还活着的绝世宗师。
因为他是当世唯一一个清楚杨二郎三打张玄素全过程的绝世宗师。
阳破天莫名烦躁,不耐烦的加重了语气说道:“我说过,我没得选!”
周胤:“你有选……即使今时今日,你依然有的选!”
阳破天气笑了:“你要本座去向一介黄口孺子负荆请罪?”
周胤:“若只是放不下前辈高人、一教之主的脸面,便休要提什么没得选!”
阳破天:“你又何尝放得下脸面?你若放得下脸面,会站他一介黄口孺子?”
“这你便说错了。”
周胤摇头:“我不似你,人前显圣、风光无限,无论那人找没找过我,我都绝不会将我楼外楼百年基业,押在他身上。”
阳破天不解的问道:“何出此言?”
周胤心平气和的答道:“我不知那人与杨二郎孰强孰弱,但我知,他已经很苍老了,而杨二郎还很年轻,比你我都要年轻!”
阳破天想了想,也很认真的回道:“太年轻,也不全是好事……”
周胤:“但年轻的血,总是热的不是吗?押杨二郎,杨二郎会视我楼外楼为友,押那人,那人会视我楼外楼为走狗……你明教亦然!”
阳破天无言以对,心头忽然也生出了丝丝悔意……他明教先前的手牌,可比楼外楼要好太多太多。
但很快,他便掐灭了那一丝丝悔意,面无表情的挥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你今日亲来,只为替那杨二郎传个口信?”
周胤:“我若是说,我今日亲来,还为拉你这个老朋友悬崖勒马,你可会信?”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阳破天嗤笑道:“我已恶了他杨二郎,现在收手,他杨二郎也不见得会将江浙之事一笔勾销,还凭白恶了法宝寺那位,岂不是枉做小人?倒是你,法宝寺那位前脚去找了你,你后脚就把我和那位卖给了杨二郎,真不怕他一怒之下毁了你楼外楼百年基业?”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紫金山上左右不过只是几间老屋,他若看不顺眼,尽管毁了便是。”
周胤淡淡的回道:“来之前,我就已经料到,以你的为人,不撞南墙绝不会回头,但我还是来了,而你也果真没有令我失望……也罢,今日便权当是全了你我二十多年交情!”
阳破天笑不出来了,难以置信道:“真要如此?”
周胤:“法宝寺那位是個什么角色,你知、我也知,他破关出寺,必然不会只满足于搅动些许江湖风波,而杨二郎,就是他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他站起身来,迎风而立:“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说完,他纵身跳下山顶,一步数丈的脚踏树梢离去。
只留下阳破天面色阴晴不定的独坐莲花峰之巅,久久不语。
不多时,山下不远处传来一阵悠远的喧闹人声,阳破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大批人马沿着崎岖蜿蜒的山道上山。
从他的角度,还能清楚的看到,那批人马一路往光明顶方向进发,沿途不断有大量明教弟子加入其中……一派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的模样。
“我选错?”
阳破天俯视着山下喧闹的人马喃喃自语道,眼神中渐渐浮起一股不耐烦的暴戾之意:“你怎么不看看这群乱臣贼子,心头几时有过我这个教主?”
山下走在登山队伍最前方的杨天胜,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抬头隔着层层叠叠的山林,隔空与莲花峰之巅的阳破天遥遥对视了一眼。
好几息后,他才收回目光,紧了紧肩上的鎏金剑匣,继续看路,他那一身火红的宽大袍服,走在人前就如同一杆鲜艳的大纛一样,源源不断的吸引着驻扎总坛的各路明教弟子汇聚到他的身后。
为了这一日,他已东奔西走部署了大半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