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西瓜果肉。那是不被教义允许的,法庭之手要做的是维护秩序,在做出足够公正的判决之前,他们不应该私自伤害任何人,哪怕是罪犯。
但至少这一刻,他的心给他们判了死刑。
“砂岩,过来帮我一把。”
险些被动殉教的术士低声呼唤他,后者见他身穿拖地长袍栽倒在地上的凄惨模样立即意识到更重要的是什么,连忙跑过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许多被砸断骨头哀声叫唤的信众趁这个机会相互拉扯着爬起来逃走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制造圣人的事,当然是离这个发狂的家伙越远越好。
砂岩抓着他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外伤,但骑士的心是那样沉重。他知道谭真即使被捆绑着也有使用那些神秘巫术的方法,却仍然把那些人停手的机会保留到了最后一刻。他们随时可以因心中残留的哪怕一点点怜悯而停止杀害一路上救治他们的恩人,随时可以……但他们没有。
“没关系了,我在这里……”砂岩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感觉自己和他之间肯定有一个在发抖。他替他解下捆绑的绳索,可是不知为什么,蒙眼布脱落的时候,露出的那双灰眼睛没有流露出什么过多的情绪,失望或愤怒,在里面一概找不到。
他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是撑着旅行手杖去找回自己原本的衣服,还有幽灵的笔记与紫盒。所幸苦修士们的目的并非杀人夺财,他们追求的只是信仰而已,东西都还无人问津地放在原地。他捡起它们,慢吞吞地将一切复原。
谭真异常的反应让砂岩惶恐,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直到对方觉得有些烦了。
“你的遗嘱和毛球呢?”谭真问。
“毛球带着路易躲起来了,他们都安全。”砂岩回答,依然用那种眼前的人随时需要搀扶的眼神忧心忡忡地看着。
谭真放弃了委婉:“别总是这样贴着我,你很碍事。”
“但……”金发骑士不知所措地站住了:“我只是担心你会感到伤心,在刚才发生那些后……”
“如果你想要与什么人同行,他们大多会令你伤心的。”谭真平静地说。
砂岩盯着轮回者的灰瞳,里面无风无浪,只有一点埋藏很深的疲倦。
他感到了难以形容的震动,对方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遭受打击过大,而是已经彻底麻木了。
人要见过多少次的悲剧,才能对背叛无动于衷?
况且如果他一早就做好了人心无常的准备,他怎么还能出手援助受伤的苦修士呢,假使换位置之,砂岩不觉得自己能在预见可能遭受如此对待后依然对陌生人施予善意。善行是需要回报的,即便是圣人那但尔,他的名字也和他主持修建的大教堂一起流芳千年。那么谭真又能得到什么,他不要感恩,不要名誉,不要教化,不要内心宁静,不要神祇的恩赐……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吗?
那样的心灵连想一想都会被其中的干枯和虚无波及。砂岩喉咙干涩,不由分说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会一直照看你的。”
也许谭真对他也不存在任何期许,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绝不会辜负这份深藏却弥足珍贵的善意,也不会轻易离去。他轻轻吻了一下术士颈后冰冷光滑的皮肤,自己尽可把这冠冕堂皇地称作表示忠诚的吻,但心中的指针早已因它无法挽回地倾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