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疑是一只魔鬼。
食腐动物拼接成的身躯,覆盖鬣毛的四肢,祂看上去与雠特有形似之处,体型却是后者的数倍之多,单是那对支撑躯体滑翔的蝠翼就足以遮天蔽日,扇动起来差点将小山一样的篝火堆吹散。
人们终于理解为什么博格瑞子爵要将自己吃得那么肥胖,因为只有这样大小的人皮才能装得下一只蜷缩起来的魔鬼。人们惊悚地发现被魔鬼“穿上”的他们的领主似乎还保留了一小部分自己的意识,因为那张脸皮在篝火中灼烧殆尽的前一秒还在露出绝望嚎叫的表情。随后从其中钻出来的魔鬼有着一颗类似牛羊的头,嘴的裂痕出奇夸张,一直生长到耳后,祂朝城堡上方一笑,露出满口整齐锋利的牙齿。
圣火烧穿了祂伪装的外皮,却没能对祂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祂带着火苗翻滚出来,没过一会那些毛发上的余烬就熄灭了,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祂一跃攀上城堡半腰,然后四肢和屈起的翅膀关节并用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墙面上攀爬起来,不过几个呼吸就爬回了刚才掉下去的阳台。
“到这边来!”风言连忙掩护谭真和阳台上的NPC们撤退,他丢出精灵球召唤了一只大岩蛇对魔鬼弓起身体,但岩石系克飞行系在这里并不管用,魔鬼生满棘刺的尾巴弯曲过来将大岩蛇和他的腹部串成了一串,前者当场消失,后者被一尾巴甩下城堡,血条瞬间掉到一丝。
这下魔鬼和谭真之间再无任何阻碍,祂一把抓住了白银术士的脖子,拎起来仔细端详。
“真奇怪,真奇怪。”魔鬼开口说话了,喷吐在他脸上的气息有火与硫磺的味道。“你根本不是一个银术士。”
力量F的某人没有办法对这双卡在自己脖子上的爪子做出分毫有效的反抗,塔楼底下慌乱的人群都能看见这一幕,他们唯一拥有隐秘力量的术士像玩具一样被面目狰狞的魔鬼捉住,双腿悬在半空无力地摇晃。
“你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魔鬼。”他艰难地启唇吐出几个词:“明知道餐盘上刻了圣痕的食物你也照吃不误,你是只暴食种。”
“——正确!”祂看上去竟有些高兴,嘴角呲得更骇人了。“既然你知道,你又怎么胆敢在我面前伪装成术士?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谭真没有余力去回答,暴食魔随意扇起翅膀将他带离半空,撵上了因身体孱弱而没能跑得太远的凯瑟琳夫人,将她倒提起来塞进那张大得夸张的嘴里,咯吱咯吱咀嚼起她的头骨。
“那玩意……”那个昨晚还在宴会上与领主一家痛饮过淡啤酒的厨师颤抖地绝望低语:“那玩意吃了她。”
“卫兵都跟我来!”灰头土脸的艾略特从差点被魔鬼砸塌的那一段墙下面跳出来,严厉地逼视着那些佩着刀剑却六神无主不知道是否该跟平民一样躲避起来的士兵:“你们这样可伤不到那玩意一根毫毛,去拿投掷矛!动起来!”
吞下一整个人后暴食魔的骨骼喀喀作响,毛发变得更加茂盛,体型似乎也膨胀了一圈。祂像是刚从胎中爬出来的小鹿崽那样,只要摄入一点点尘世的营养就能立起膝盖奔跑了。
猩红的长舌从口中探出,舔舐干净齿缝里残余的血肉,祂心满意足地低头瞅瞅手中握着的应该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猎物:“这就是你即将面临的下场,胆大包天的骗子。”
可令祂失望的是,祂没能看到青年脸上惊吓的表情,因为他已经快要被捏断气了,奄奄一息地垂着头。
……这就好比猎犬千辛万苦追逐一只野兔,还没能咬到嘴兔子就主动四脚朝天原地假死了,实在太过扫兴。
虽然能感觉到这人类很弱,但未免娇弱过头了吧,祂还什么都没做呢!
“喂,醒醒!”
暴食魔郁闷地放松一点爪子,由掐着脖子改为掐着腰,掩盖在白袍下的腰线很细,仍能收束在祂一掌之握内。
谭真总算从濒死状态中得到一点喘息的契机,涌入肺叶的空气让他狼狈地呛咳个不停,魔鬼盯着他终于浮现出一点血色的面颊,忍不住先浅尝一口——表面有倒刺的猩红长舌在青年脸上刮出缕缕血痕,祂卷进嘴里细细品味,愣了愣,又连忙再舔一口。
祂看谭真的眼神彻底变了。
“原来是您呀!”魔鬼喜气洋洋地、过分热络地惊呼出声:“我说怎么会有凡人轻易瞧出我的身份,这不就都解开了吗!九重地狱的军团长,赤炎者们的皇后——原来是您大驾光临了!”
说完祂盯着爪子里的谭真。
谭真也盯着祂。
谭真想: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人倒霉时过条马路都能踩到十个仇人?
他若无其事地偏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暴食魔来回摇晃他:“您是在怪罪我招待不周吗皇后陛下?这可得原谅我,时间过去这么久,所有人都倾向于您已经死了,就连偶尔抓到的轮回者口中也得不到关于您的一丝消息……哎,您别再装晕啦!”
谭真被晃得十分难受,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开口:“停,你刚才提到轮回者?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的?”
“哦,这个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着实,轮回者的交谈会被你们那奇妙的魔法遮掩,我们无法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