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参加晚宴。” 阿克托穿着与苏明安相似的白西装,裁剪合适的西装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他向人们遥遥举杯。 他身上的气势,没有锐度也没有煞气,却足够压下所有人。 苏明安注意到阿克托身边跟着一名红发女人,好像是绯丝。 晃金的灯光下,阿克托顺着台阶缓步而下,他的眼里有一种通达而广袤的灵气: “我一直认为,名誉和美德是灵魂的装饰,若是没有它们,肉体虽然美,也不应该认为美。光是领会你们身上独特的美,就是一项令我感到很有兴趣的命题。” 光芒落在他的肩头,他深灰色的童孔里倒映着这些衣着华贵的男女。他走过铺着白桌布的甜品台,银质烛台泛着一层金银流转的光泽。 他的双手交叠,仿佛在观察,又似在思衬。 “很显然,在场的各位,在我的眼中非常美丽。我喜欢你们的模样。”他迎着人们的视线向前,驻步,举起一旁小桌上的红酒杯:“愿如此美丽的你们,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夜。” 人们再度举杯。 闪着光的水晶杯,太阳般的水晶吊顶,人们礼服上闪闪发光的钻石。 ——这些流光溢彩的光晕,令人眼花。 苏明安眯了眯眼——记忆里的阿克托,是这样的人吗? 不像。 阿克托不喜欢用机械腿,所以一直坐在轮椅上,这个人不太可能是阿克托,更像神明。 神明站在台上,信仰她的人站在台下,他们的双眼,都透露出隐约的血红。 这里是华美的天堂,却被恶魔占据。 突然,阿克托手腕倾斜,倏地,他将红酒倒在了他自己洁白的衣领上,在他的胸廓染开,色泽如血的液体顺着白西服滑落,渗透进红地毯里。 “对了,我不喜欢人们的胸前太过干净。”他扔掉了手里的空杯:“这说明,他们只顾着整理自己的衣领,注重华而不实的仪表。我更喜欢你们有血性的模样。 无论是用冰霜覆盖衣衫,还是鲜血染红衣领,那样才是我喜爱的人类。我不希望人类的根源丢失,人类大义与无法逃避的个体存亡绑定。简而言之——” “我喜欢你们为未来铺路的模样。” 他有一种让所有人迷信他的魅力。 好像只要说几句话,就能骗走赌徒身上所有筹码。 人们纷纷将手里的红酒洒在了自己胸口,仿佛这是某种统一的祭祀行为。鲜红的酒液顺着他们的衣服落下,在光滑的瓷石留下一圈圈的印记,就像燃烧殆尽的死火。 这样整齐划一的一幕,仿佛齐声的歌颂。 衣香鬓影之间,他们高喊着—— 我们歌颂您的伟业。 我们赞颂您的英名。 愿您永远带领我们。 “……” 苏明安愈发觉得这个阿克托诡异。话语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哪怕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像自带一个传教光环技能。 “那么,请大家尽情享受这场晚宴。”阿克托最后说了一句话,离开了宴会厅,他并没有单独来找苏明安,仿佛苏明安不存在。 “我出去一下。”苏明安和程洛河说了一声,往外走。 出了宴会厅,湿冷的空气迎面而来,苏明安微红的脸色开始消减。他站在门口须臾,听见人们的交谈声: “据说城主最近在弄什么八型人格!好像是想制定一个崭新的阶级秩序,利用人格来划分阶级……” “那我们一定是优等人格吧。哈哈,想想我们在黎明之战作出的贡献,城主不会亏待我们的……” 前后连上了。 算算时间,阿克托差不多要建立测量之城了。以黎明系统划分人格的城邦体制初露峥嵘。 苏明安向外走,没有看到阿克托的身影。这扇门外是一处喷泉花园,石子铺成的路径隐约听到虫鸣。花园里满是玫瑰与百合,在模拟的光线与气味下如同真花。 他听到有秋千晃动的声响。凑近去,月光下,有一对黑发的父子正在交谈,男孩短短的腿在秋千上晃动。 “为什么不去晚宴?我们人都来了,你闹什么脾气?”父亲教育着儿子。 “我不喜欢那个城主!我不想进去看见他!他就是个暴君!”男孩满脸不服气。 父亲闻言,脸上露出惊色,立刻伸手捂住了男孩的嘴,这种简短的辱骂,都可能为他们全家带来杀身之祸。 “这种话,一辈子都别说,憋在肚子里,在家都不能说出来!”父亲说:“你只要好好为城邦工作,别有小心思!别去和你那些反抗军小伙伴玩!那些都是坏孩子!” 一阵寒风吹来,玫瑰丛窸窣作响。苏明安走近这对父子,他的视线在中年父亲的脸上摩挲了一会。 片刻后,苏明安开口: “曜文?” 中年父亲微微一怔,他转头,露出一张满是沧桑,眼神浑浊的脸。 “你认识我?你是谁?”中年父亲说。 这个在黎明之战时期冒险引敌离开,再无声讯的小少年,居然平安长大,甚至娶妻生子,变成了一个服从城邦失去血性的中年人。 苏明安说:“如今的城主突然变得残暴无情,你觉得我能是谁?” 曜文的眼神闪烁了好一会,似乎在确认,又似乎在犹豫。他的手指在他的后颈皮肤摩擦着,像是在整理头发。 他一直不说话,只有他的儿子欣喜道:“哥哥,你是来推翻城主的对不对!我支持你!那个坏城主抓走了我好多朋友!” “抱歉,小孩子不会说话。”曜文将儿子扯回身后,目光躲闪:“我不认识您。” 明明已经用上了敬词,代表曜文猜到了苏明安的真实身份,却仍然要当一个瞎子。 “……我理解。”苏明安说。 看着曜文,他仿佛看到了许多被磨去棱角的成年人,逐渐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