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鲁藩的朱家男子,一个有权力,一个有能力。 她这个草民,就该趁他们比较感激自己的时候,大胆地陈述见识,表达观点,让他们在感激之外再添赞赏与信任,回头才好引到商务合作事宜上。 看那朱以派,在听讲时,丝毫没有心不在焉或者不耐烦的表情,就多少说明,有戏。 不过,朱以派很快克制住了谈兴,拉回到今夜的主旨上来。 他向鲁王和王妃道:“匪教恶计已破、气焰已灭,今夜虽一切尽在两位殿下掌控中,但毕竟也有一番波折惊扰,两位殿下先回宫歇息吧。侄儿和张长史,会去处置好殿前事宜,解送残匪至兖州府衙关押,安抚各位宗亲,待明日来向两位殿下禀报。” 鲁王经此一劫,对这位忠心耿耿又智勇双全的侄儿,越发满意,欣然点头。 也没忘记要赏赐郑海珠和吴邦德,并在夸赞张耀芳善于结交良友的同时,亲自查看了这位唯一参与现场战斗的文官的手掌烫伤,叮嘱太监赶紧去传值班医郎来敷药。 翌日,王府内侍前脚把百两黄金的赏赐送到官驿,镇国将军府的请帖后脚就来了。 在朱以派和郭氏所设的府邸家宴上,郑海珠和盘托出两桩事。 第一桩,是披露吴邦德的出处,的确并非自己所雇的掌柜,而是南直隶镇江总兵戚金的义子,与自己合伙出来张罗买卖,主要是为了维持戚金养家丁的费用。 第二桩,是亮出自己与鲁藩合作挖煤的心思。自己这一边能贡献的,一是从辽东通过毛文龙招揽大批矿工过来,二是出钱包销一部分煤,通过运河输往江南的火器工坊自用,同时依托濠明商社,帮助销售剩下的煤。当然,濠明商社还能帮助营销鲁藩其他的出产,比如封地中的鹿茸和棉花,鲁藩完全可以空降自己的账房,来濠明商社盯着银钱进出项。 朱以派再是有头脑有抱负,眼下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郡王之子,自出生到少年时代,都没离开过鲁地。四五年前,借着给万历帝贺寿的名义,他才跟着伯父去过一趟京师。 也就是那一回,他在京城看到,百万人口,烧的是一种与木炭柴禾截然不同的东西。 此番从郑海珠口中,得知自家的柴炭山下,竟然就埋着这种贵族或许看不上、但在平民日用和军事冶炼中商机无限的燃料,自然从惊到喜。 “郑姑娘,你说辽东也和京师西山一样,早有煤矿?” “是的小殿下,”郑海珠很肯定地答道,“我毛伯父说了,他戍守的辽阳往东,一个叫东宁卫的周边,都是小煤窑。那边一年霜冻很长,田亩产出只有辽南的十之一二,当地人靠挖煤、运煤,才能换来粮食。” 郑海珠说的东宁卫,就是后世的辽宁本溪。明末时,辽东虽然农业跟不上,但本溪的煤、铁岭的铁,都已开始有序采挖。天启时毛文龙的部将、在毛文龙被杀后被迫投清的耿仲明,便是矿工出身。 朱以派脑子极活络,也明白若真的在鲁藩大面积开矿采煤,本地农民、过境流民,都不可转为矿工。 从辽东海运来矿工,确实是最稳妥的。 郑海珠给朱以派心里的火堆继续添柴:“小殿下,那些辽民,很多已不是军户,随着人丁增长,在那地界,要么饿死,要么被东边的建奴掳去做奴隶。来山东做矿工挣银钱,他们定然愿意的。他们虽是外乡人,但若到了一定的数量,又是吃殿下和小殿下赏的饭,忠于鲁府,也可以作为对闻香教的震慑,和鲁藩的守军一道,护得兖州安危。” 朱以派越听越觉得好。 至于要迁徙辽民来兖州挖煤,他估摸着,在朝中的阻力不大。 郑海珠关于时局的分析,尤其对于辽东壮丁被新鲜出炉的女真叛军掳去的担忧,给了他启发。 朱以派连上奏时的措辞都想好了。 要向朝廷说明白一点,他想从辽东弄到鲁藩来的,是无地可种、也无法安全挖矿的民户,让他们在兖州释放劳动力,再用兖州地底下的煤,换成白银,进献一部分,给朝廷做军饷,调动、移镇各地战兵,应对建奴的军事行动。 郑海珠听了他的行文思路,直率地提醒道:“小殿下这番话,好比是直接向朝廷许诺,愿意缴纳竹木抽分税了。各地藩国都有自己物产,他们看到鲁藩此举,会不会群起而攻之?” 朱以派明白郑海珠的意思,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郭氏,澹澹抿嘴,向郑海珠道:“郑姑娘,我与夫人,都觉得你是个良商,试问,你今后做买卖时,会因为怕奸商群起而攻之,就丢掉良心吗?” 郑海珠闻言,心中大赞一声“好”,坚定道:“对,若因怯懦而与奸商和光同尘,天塌下来时,大家会一块被压,真的被碾为泥尘。辽东一乱,山东必受殃及,鲁藩能这样早地就挺身而出,为朝廷献税为饷,不仅大义,而且明智。” 朱以派点头,继续说实操层面的细节:“按照郑姑娘所说,合适的矿工丁口,在辽阳以东,并非旅顺口以北,而我们兖州府离登州尚有千里之遥,那些矿工为何要从登州进来,而不从陆路再换京杭大运河进来呢?” 郑海珠这几日摸了摸鲁藩的情形后,已决定把将来的辽海局势情报总站设在兖州,自然要重点推荐吴邦德。 她遂莞尔道:“吴公子有蓟辽游走的教训。” 吴邦德会意,带着谨慎的口吻道:“回小殿下的话,若走陆路,且不说山海关通关手续繁琐,就说进关后,在顺天府登上运河船只,沿途亦颇会颇多周折,岂如全程皆在山东治下更好?” 言下之意很简单,不要经过别人的地头运人和做事,尽量在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