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晚心绪起伏,眼神呆滞涣散。 巧合? 过了很久很久,俞非晚才打起精神。 一旁小男娃儿头顶飘着“俞鹏。” 这是她舅舅的名字。 这一刻,俞非晚宁愿相信她入睡前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带她穿过了漫长的时间洪流,赐予了她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不是做梦,更不是幻想。 俞非晚的眼眸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汽,脚僵直在原地,近乎贪婪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拿一根材质不明的棍子在灶膛里拨弄了几下,从烧尽堆着草木灰中翻出一个硕大的黑漆漆的烤红薯。 若不是香甜扑鼻,这烤红薯的品相更像是一只大黑耗子。 有一说一,卖相一般。 俞非晚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小娃娃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 小女孩儿忍着烫,嘴里呼着气,烤红薯在左右手之间来回替换,将红薯掰成了两段。 而俞非晚也终于看清了小女孩儿的脸。 五官眉眼,都像极了妈妈。 此刻的妈妈,眼睛又圆又亮水润润的,没有皱纹,没有沧桑,没有经历磨难。 真像啊。 俞非晚紧紧的捂住嘴巴,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是妈妈吧? 俞非晚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的在小女孩儿脸上抚过,心头的思念就好似在天边炸响的烟花。 小女孩儿黑漆漆沾满灰的手在脸上随意蹭了蹭,白嫩嫩的小脸顿时变成了小花猫。 一块儿白,一块儿黑。 小男孩儿小口啃着烤红薯,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年龄小,但不影响他觉得好笑。 “总觉得脸痒痒的。” 小女孩儿喃喃道。 声音脆生生的,就好似是盛夏时节落在白瓷盘中的冻青梅子,能驱散所有的烦躁。 这是一种未尝苦难未识险恶的清澈和纯粹。 不同于梦境中的绝望痛苦,也不同于她记忆里的疲惫苍老。 俞非晚看着小女孩儿完好无损的小拇指,颤巍巍的碰了碰。 真好,还在。 俞非晚试探性的触碰,让小女孩儿一惊一乍,手指在毛衣上蹭了蹭,小黑手反倒是白了不少。 “鹏鹏,我身上是不是长虱子了。” 小女孩儿瞬间觉得手中的烤红薯不香了。 虱子啊,太吓人了。 俞非晚缩回手,蹲在小女孩儿身侧,眉眼柔和眷恋。 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她之所求,终成真。 她甚至都不敢眨眼,唯恐一切都消失。 天色渐暗,夜幕低垂,风起,丝丝缕缕的雪花再次翩然落下。 青砖瓦房的小院里时不时响起几声犬吠,屋子内暖黄色的灯泡,是这雪夜唯一的光亮。 而房间内,隔绝了黑暗和寒冷,是一家人的琐碎烟火气。 “你这闺女儿,天这么冷,硬要烧水洗头,都是你惯的。” 一个齐耳短发,看起来精干利索的中年妇女一边试着搪瓷盆里的水温,一边絮絮叨叨。 朴实,爽朗,又稍稍有些泼辣。 水温合适后,中年妇女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将小姑娘的毛衣领子往里压了压,确保不会被水打湿。 中年妇女的头顶出现的名字是“李兰。” 墓碑上姥姥的名字。 隔着一扇半截镂空的小木门,外间有个中年男人在乐呵呵的锯木头“萍萍想洗,也不耽误功夫。” “正好多锯些柴,够用。” 盛满笑意的声音里是无尽的宠溺。 俞非晚甚至都不需要看中年男人头顶的名字。 俞水山。 她姥爷的名字。 妈妈的长相,更像姥爷。 尤其是那双眼睛,遗传了九成。 以前,总听妈妈炫耀,姥爷从来都不曾重男轻女,她比村子里的小姑娘都要幸运。 在那个年代,特别不容易。 “你就惯吧。” 中年女人继续唠叨着,但手上动作却很麻利。 “妈,你看看头发里是不是虱子扎堆儿了。” 小女孩儿忙不迭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