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今日如何会在这城中?” “临近元夕,闲来无事,想着买些稀罕玩意儿给家里带些……”顾渊说着,还瞄了这位赵殿帅一眼。 赵璎珞一身鱼鳞细甲,骑在枣红色战马上,看着眼前渐次收束的乱局,也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她腰间长剑、手弩一应俱全,鞍上甚至还挂了一柄斩马刀,看样子原本是做着厮杀打算而来。只是远远看过来,顾渊居然已经在场,方才放松了些心情。 ——这位顾大侯爷既然已经出面,将他手底下那些作乱军汉一下镇住,她也不愿再去节外生枝,让两边都下不来台。这位赵殿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与顾渊的关系,就如这御营与大宋的关系,完全就是一本糊涂账,想算得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因而她也丝毫没有再揪住此事不放的意思。 “买稀罕玩意儿……过元夕么?”赵璎珞怔了片刻,摩挲着剑柄,颇有些不真实之感。 ——这一年变乱,所闻所见不过兵荒马乱,而今临安城中似乎总算找回了点昔年东京梦华的影子…… 再走得近些,她分明眼瞧着顾渊嘴角带笑,却还在故意作色,扬言要回来收拾这位战将……再加上周围下注的市民、军汉,倒是将这节前氛围烘托得热烈。 顾渊慵懒地骑在他黑色老马上,这位当朝权臣一身黑色锦袍,腰间悬着的兵刃看样子还是当年汴京雪原挣扎求存时用的那柄断刀。 这时候,他看向赵璎珞的目光里全是笑意,策马迎上,那样子就是个平凡儒生,在烟火寻常的街巷闹市,遇上了所心仪的女子。 “是……”顾渊笑了笑,将目光落在逐渐归于平静的赌坊街巷,“其实像我们这等寻常人家都是这样的。每年元夕,大家尽量聚作一处,无论五湖四海,买一些稀罕玩意儿给家中后辈,而后赶回家里,吃一桌团圆饭,指望来年顺顺利利……只是我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赵璎珞侧着头也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权臣,静静地听着他,也许是第一次向自己说寻常家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自己的发梢,一圈又一圈,绕紧又松开…… 就在这时一声爆竹声忽而突兀响起,想来是周围不知哪些人家试炮,烟花在云翳下只留下一抹青烟。 “是么?”她回过了神,玩笑似地打断了顾渊,“顾侯爷如今也称得上一句权倾天下,还自谦是寻常人家?回家过个元夕,不着手下去置办,居然还亲自来街市上采买?” 出乎意料,顾渊并没有与她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意思,只是笑着感慨一声:“朝中再如何编排,我这个活曹操权倾的也不过是江南这半壁天下。就如有些人无论在外人嘴里多么风光,在家里也始终是个不受宠的儿子。佳节之前,也只有钻到这寻常市集之上,想着买些东西去堵住家里人的嘴……不想居然撞见这种荒唐事。” 顾渊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惹出一场荒唐乱子的杨再兴。 只见这家伙虽然捅娄子有一手,可收拾残局也利索得紧。他这时已指挥着御营军汉们将受伤的兄弟送走、帮着禁军那些新兵处置伤患,甚至还将满街被打得稀烂的残破零碎清理干净…… 若是刚刚过来看热闹的人见了,哪里会想到这是一群聚赌、被人出千输了个精光,之后又想凭着一身本事赖账的兵痞? “杨再兴!”顾渊苦笑着吼了一嗓子。 只见那刚刚还颇为自得的大宋第一锋将先是一机灵,进而如同一只乖巧的猫一样小步跑到他的马前,拱手以对:“末将在……” “目无军纪、聚众斗殴、殴打同僚!回营之后,自去军法官处领二十军棍,另外赌资罚没,再罚你一月月俸,可有异议?” 杨再兴原本听着对他的出发只是二十军棍,心里正暗自高兴,只觉这节度到底是偏袒了自己。可听到后半段要抄没赌资,还罚他一个月月俸——这可就有点肉痛了。须知他杨再兴这等性子,手边是从来留不住钱的……前段日子随军打仗,好不容易攒下点钱来,也都一股脑扔在赌坊之中,要是抄没赌资,再罚他俸禄,他这好容易的休沐还能去寻什么乐子?” 听到这,他面露难色地抬起头:“节度……这……” “如何?还想分辩什么不成?” “节度说我目无军纪,聚众斗殴我认……莫说是二十军棍,便是一百军棍我也受着……”这位直冲金军阵势不曾稍退的闯将,这个时候难得地垂头丧气,“可这……可这罚钱,能否请节度通融通融……” 他一个长大的汉子,低眉顺目地站在顾渊马前嘟嘟囔囔地给自己求情,惹得在一旁看热闹的赵璎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自然也是认识这位出了名能打的宋军骑将的。御营那边私下里称他杨矛子……而自己带的禁军老兵则叫他“杨一撞”。别的不说,单单济州城下那场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