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杨指挥本就喝了个半醉,从赌坊之中冲杀出来,又揍了一队甲胄明晃晃的禁军,当即觉得找到些纵马冲杀的手感,更是无人制得住!兼之军中袍泽多认识他瞧见他将巡街禁军都打翻在地,一个个也站出来相劝:“杨矛子,且收手罢!你打的可是天家禁军!岳统制怪罪下来须饶不了你!” 而他却毫不在乎,醉醺醺地回道:“收手?这黑赌坊老板出千,坑害兄弟们的卖命钱,他们如何不收手?今日莫说是岳统制过来,便是节度亲至,老子也要与他说个明白,叫节度好好查查这些黑心赌坊背后产业!” 叫杨再兴这么一撺掇,一众输了钱的军汉当即沸腾起来,在这赌坊集中的盐桥河畔闹将起来,原本只是善财赌坊的小小混乱,开始被越卷越大,也将越来越多休沐的御营军士与巡街的禁军卷入进来…… “还敢出千?看老子打不死你的……” “莫搞出人命官司,还是将钱先拿回来要紧!” 匆忙赶到的禁军一支支扑进去,可这些用来巡街的全都是最近些时日刚刚改编不多久的新军,根本架不住这些打惯了战阵的军汉,他们互相掩护配合,下手又黑,将禁军杀得节节败退不说,还留下诸如“银样蜡头枪”这般耻笑…… 消息传到殿前司都指挥使耳朵里的时候,乱局正从盐桥街向外蔓延。 赵璎珞听到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是顾渊或者他手底下人自行闹出来的乱子,想要借机兵变,替他黄袍加身!可后来稍一思索便觉自己未免有些太过多疑——以顾渊那等不计身后毁誉的性子,他若是想兵变,大军开进城来她手下这一万五千兵马拦得住?又何必耍这些掩人耳目手段?. 张伯奋此时也没有披挂,只在腰间系了柄刀,便想翻身上马,率领行在之中卫戍的精锐前去平乱,却被赵璎珞伸手拉住了。 “这等事情……末将去就好,殿帅何必趟这滩浑水?”张伯奋道。 而赵璎珞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息一声:“你也知道是浑水啊,咱们与御营这近乎于对峙的关系,稍有处置不甚,便能酿成大祸!临安已经历经两次兵变,还想再看第三次么?” 她说着顿了一下,短促下令:“着甲、带弩,调一都骑军先跟我过去……再调一指挥重甲步军随后来援!对了,赶快派人出城通知顾渊,就说他的人在城中醉酒闹事,让他派人过来领人!一定吩咐好麾下,没有命令不许轻动刀兵!都是战阵上闯出来的好汉子,可千万别叫他们在这临安城里因为一场搏戏,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盐桥街上,那位杨指挥这时候正指挥麾下儿郎与巡街禁军厮杀得兴致高昂。而周围唯恐天下不乱的临安市民也不在少数,他们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押注,赌的便是这两方最后究竟谁能胜出…… 粗略看起来,巡街禁军水平实在太差,而且就算手中有兵刃,也不敢真地拔刀,动起手来反而束手束脚。 而那些城外进来的御营军汉们,只是拎着不知哪里抢来的棍棒板凳,三五成群,隐隐之中很有些战阵风范,哪怕身上没有甲,却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将着甲的禁军轻松放倒,而后一顿招呼。 那杨指挥更是勇猛得很,骑着匹马大声呼喝,指挥军汉们进退,看上去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可他正待策马冲阵之时,却忽然听见骚乱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杨再兴!你还真是威风啊!” 那声音不怎么大,却让他如坠冰窟,全身酒意也倏地醒了大半…… 这位金军阵中斩将夺旗不曾稍退的闯将酝酿了片刻,方才敢一脸憨笑地转过脸去,面对来人,怯怯地应了一句:“嘿嘿嘿……节度,我这……只是……只是酒喝多了,和兄弟们切磋切磋……” “切磋?”顾渊策马上来,脸上带着冷笑,“切磋赌技么?” “昂是……不是……”杨再兴这个时候正有些发懵,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忙不迭的摇头。 而正在这时,盐桥街的另一头也是一阵人马喧嚣,仔细看去却是顺德帝姬亲率一队甲骑沿着长街冲了过来,马上骑士手中长槊虽然都是立起的,可这一队骑兵的气势一时之间也将御营军汉们的嚣张给压了下去。 而顾渊见到是赵璎珞亲自率队过来,也算是松了口气。 “你就偷着乐吧,幸好来得不是鹏举,他要扒你这身皮,老子也保不住你!”他说着,恶狠狠地瞪了杨再兴一眼,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老实待在此处,将受伤的兄弟照顾着,待会老子再来收拾你!” 杨再兴这时候哪里还听不出来这位顾侯爷是什么意思——人家明显见到来得是自己的相好,打算夫妻两人便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起来自己最多受点皮肉之苦。 “领命!” 想到这,他兴高采烈地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