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抽出佩刀,刀尖斜点,直指那代表着济南府的石块土堆。.. 京东路的山川地势被他们这群军将就拿着刀剑勾画出来,寥寥几笔,在这支新兴之军的掌舵之人们眼中便是纵横几百里的决战战场。除了需要交予赵璎珞带走的那两万兵马之外,京东两路的可战之兵此时此刻几乎被全面动员起来,向着济南与青州这两座坚城汇聚! 他的周围,胜捷军诸将跟着频频点头,这些军将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对于这位顾节度有着几乎盲目的信仰——甚至连韩世忠、刘国庆这般胜捷军重将,有些时候都懒得去思考这位顾节度的军略到底是对是错,觉得似乎只要横下一条心,跟着这位顾侯爷,不管前面是怎样的艰险危局,都能闭着眼睛冲杀过去! 众人之中,只有岳飞皱着眉,看着那草草堆砌出来的军势图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顾渊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拿下济南府这一战略枢纽,固然意味着金军在京东路将重新获得立足之地。届时无论是南下两淮、东临东海、亦或者挥师西向,汇合完颜宗翰西路大军,他完颜兀术都将获得更多的战略选择……可万一,他打得是逼迫我军决战、歼灭我军野战主力的主意呢?” 他说完,也不看周遭同僚,只是盯着面前的顾渊。 而顾渊毕竟是接受过现代军事理论培养过的人物,对于这等隐患,只要稍稍提及便极为重视。他沉吟片刻,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自己的刀柄,然后抬眼看着岳飞,道:“那样的话,青州、济南,哪边为佯攻、哪边为主攻对他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咱们的大军无论往哪个方向调度,只要不在预设阵地开战,他都可以利用大量骑军带来的机动性,将我们击溃在调度过程之中。” 末了,他又叹了口气,扫视了一下在场诸位军将参议,目光森严地补了一句:“鹏举,你提醒得很是时候,咱们这个团体冒起得太快,说实话,还没经历过如此规模的战争、也没吃过什么败仗。可偏偏这个时候,咱们是一丁点的失败也经受不起……咱们辛苦积攒下来的这些兵马、还有那些信得过我们方才投靠过来的兄弟,在南北无论哪一方眼里可都是一块肥肉,恨不得给生吞活剥了呢……”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望着那张军势地图,思索着这位顾节度话里话外的意思。 是啊,如今的胜捷军再也不是冬日里那支雪原溃军、更不是半年前,只凭着三千五百轻骑便纵横千里的快意儿郎! 如今的他们,是大宋这个富庶帝国的一方边军!为天家行在藩篱,更是赵官家卧榻之上高悬着的一柄利剑! 如今的顾渊,也再无人敢说他是杭州府的顾三郎,这天地间,谁人不视他为当世之枭雄?他率领着胜捷军这个初生的团体,正是势头蒸蒸日上的时候。手中七万健儿,从京东路到淮北广大土地以及天下人望,今时今日都是他的资本。振臂一呼,怕不得有十万儿郎为他死战! 赵构、李纲、吕颐浩,既想用他,亦复惧他,所以施展各种手段想要能够将这柄名刀入鞘,可偏偏如今他们连那“刀鞘”也失却了掌握! 韩世忠、刘国庆、刘洪道——甚至是耶律马五这些最终追随他的军将或者边地守臣,他们将自己身价性命压在这位年轻的侯爷身上,虽然其中多多少少是时局与命运推动,可谁又敢说自己完全没有跟着这位节度,最终封侯入相——至少那位耶律马五就已经拿到了一个开国侯的封赏! 便是最看不起他出身的如汪伯彦、秦桧之流,在一面散布着他私盐贩子买来的官位这等传说同时,也往往会强调一句,他已然露出的乱世枭雄之相!口诛笔伐,仿佛这位拥兵甚重,挡在他们与金人之间的顾侯爷已然自立一般! 如今还是军议之时,他在忽然的这番敲打之后也不再纠缠这些,而是自顾自地计算道:“璎珞哪边还需要带走一万多兵马——之后,京东两路,能与金兵一战的只有胜捷军、青州军以及张荣所部梁山军共计六万。其中还要在济南留下一万、青州留下五千兵马戍守。以四万五千兵马与金兀术野战遭遇,可有胜机?” 岳飞想了想,斩钉截铁:“若是运动之中骤然遭遇,绝无胜算。”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诸将,也不客气,大步走上前去同样抽出腰刀,分别在雄州到禹城和沧州至青州两点划出两条行军路线,继续道:“诸位且看,金兵如今兵分两路——其中雄州一路步军为主,还带着大量攻城器械——明里是冲着济南府来的。 可暗地里,这完颜宗弼是不是想着以这一军为饵,诱我军主力前出,逼我们接受会战?他们两军之间联络通畅,百里距离,一日夜的铁骑奔袭而已!其中还有四千合扎猛安——野战之重更是我军难以抵御的力量。这一战我们虽然占据内线,可并无机动之优势,只能依托一些预设阵地,阵列而战——就算取胜,也是惨胜如败,我们又有什么力量应付接下来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