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炎元年九月十三 酷夏已过,尤其是几场秋雨洒落之后,让从燕云之地到京东诸路、甚至江淮的山川大地都开始感受到秋天凉意。沿着济水一线,则是大队大队的宋军排成纵列,在向西滚滚开进,宛如流淌在京东大地上的一股铁流。 这些兵士们有的带着范阳笠遮风挡雨,有的自己扛着沉重的长兵,而将甲包甩给民夫辅兵。队列旁边,更有都头、指挥一级的军官也不骑马,固执地跟在自己袍泽的身旁,前后奔忙,大声地鼓舞着士气,催动着这支军队咬牙前行。 两骑快马在道路上并肩疾驰,而后是几名骑士逶迤相随。马蹄带起大块大块的泥泞,打头的两名骑士一人披着宋军特有的红色扎甲,头戴铁盔,手中还擎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另外一人披着一身轻便些的鳞甲,也没有带盔,露出一头黑色长发在风中飘扬——不是顺德帝姬赵璎珞还能是谁? “这是赵殿帅?她怎么又追上来了?” “不知道……该不是觉得带去海州的那些兵马太烂,还是想继续带咱们这一军吧?” 周围的民夫辅兵们抬头看了一眼,有的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却被多少知道些内情胜捷军老军士们呵斥着缩了回去:“看什么看!仔细赶路!这是俺们少夫人来送节度!哪里轮得到你这在这里看热闹!” 当然,这些军士与民夫们的心思在疾驰的天家帝姬眼中自然是连稍微垂顾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顾渊的大军发动得突然,她也被蒙在鼓里,青州盘桓一日之后才有情报陆续送到,方才清楚,女真此次南下竟然是一年之后再度想要发起一场灭国之战! 西路军完颜宗翰和东路军完颜宗弼无论之前在内斗得如何激烈,这个时候却都已经放下成见,向着尚未从靖康劫难之中恢复过来的大宋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可明明是这样规模的危局,那个可恶的顾渊竟然想让她如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退回海州?这怎么可能! 她赵璎珞可是赵宋近百年来唯一的宗室战将,这等规模的战场调度,前因后果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于是,安排好移防事宜之后,她打着自己的大旗,只带了几员亲随,一日夜的疾行之后轻易便撵上了顾渊的大军。M.. 不得不说,这三万大军,加上数量相当的辅兵、民夫在夏秋之交的原野中行军,很是给人带油然而生的雄壮之感——就连那些民夫的表情上都是轻松而自豪的——在他们看来,胜捷军军兴以来已是屡战屡胜!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鸟兵马能挡得住胜捷军一击? 因而行军起来也多少开始散发出天下强军才有的自豪和傲气。 眼看着那位赵殿帅向西驰出七八里的距离,方才找到顾渊的中军所在——这位顾侯爷也真是丝毫不拘小节,带着胜捷军一应重将与十几参议,就在旷野之中围做一团,大队甲士在向西运动,他们便随便找了一块稍微平整些的土地,继续参议军事机要。 赵璎珞过来时,正好听见这场军议已经进入到了关键的决策部分。 那张舆图上已经被密密麻麻标注上了代表各种意义的军事符号,而在胜捷军的重将们议事之时,还有人在后面不断补充完善着新的方案。 看到这里,这位顺德帝姬总算是长舒口气——在扬州府还醉心于权谋心计之时,至少大宋京东路的战争机器已经完全运转了起来。 那位性如孤狼一样的顾节度,似乎并没有被这半年的安稳与日渐高涨的权势消磨了当初的意气——他依然是汴京城下、凤凰渡口那个桀骜不驯的年轻参议! “……女真东路军,核心还是那三万铁骑,其中有大约三到四个合扎猛安,人马皆披重甲,是金国皇帝的亲军,这一次不知被完颜宗弼如何说动,居然派给了他来。”岳飞夹着自己兜鍪,粗声粗气地指着图说道。 ——他刚刚从前线撤了回来,算是摸清了女真大军的主力配置——完颜宗弼自然是亲率着那三万铁骑,从沧州一路耀武扬威南下,直趋青州。而另一路,则是万户赤盏,率领四万步军,向禹州缓缓压迫前进。 两军之间相距百里左右,对于拥有大量骑军的金兵来说,也不过是一日夜的机动时间!这位大金国的四太子,在淮水吃了大亏,这一次初领大军,竟变得无与伦比的谨慎。行军、后勤、战场侦骑全都做得一丝不苟,就连那两支大军的行军速度似乎也被刻意压制,中间派出大量传骑联络,保持着一个齐头并进的推进速度。 “按照鹏举所说,这一次金贼谨慎得太多,几乎没有破绽啊?”韩世忠扒拉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摇了摇头:“他们分兵两路是明智的——那么多兵马,这一次怎么也得靠后勤转运,若是集中起来走一路,没有一个州县能吃得消。可这两路大军相隔不远,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