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彩玲中午是在武装部的食堂吃饭的,两个武装部的领导特地点了小炒请她吃饭,不过她食不知味。
詹彩玲的一颗心都在自己的生母冯贞雅身上。
从秦烽火主任还有钱翰同志的口中,她知道了自己的外公外婆、父亲还有哥哥都已经壮烈牺牲。
年少时候的她受到家人的精神鼓舞,加上又有一定的天赋,便又想要报效祖国,所以遵循了家里其他人的路线,参军作战。
当年她牺牲的消息传来以后,母亲在办公室里磕头,求着组织找她的尸体,也是那个时候留下了压在秦烽火桌面下的照片。
她的母亲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尤其是母亲的成分不好,她曾经是资本家的女儿,要不是因为满门忠烈,只怕在风波里都很难保护好自己。
家人全部牺牲,母亲还是因为资本家女儿的身份,日子过得清贫的,外人对她的评价是古怪的老太太。
詹彩玲的心中波澜起伏,长久地凝视着秦烽火赠与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
她恨不得立即去见到母亲,结结实实给她磕几个头,告诉母亲她回来了,今后她会保护母亲,让母亲不再寂寞。
同时詹彩玲心中又有些害怕,母亲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会不会大喜变大悲,发生了意外。
这是好的可能性,坏的可能性……反而更大,更让詹彩玲揪心。
而且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母亲会不会有些失望?
还有,如果母亲拿了补贴,现在她回来了,这些补贴肯定要重新计算,恐怕要退回一部分,母亲又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些钱太多了,国家给烈士的补助很多,如果詹彩玲自己直接去还,她是还不起的,还是得让母亲出钱出票。
重男轻女的人她见得太多了,会不会、会不会她去参军是因为母亲重男轻女,实际上并不看重她?!
她回去只会给母亲带去无尽的麻烦,母亲可能更希望自己的丈夫、兄长回家,而不是自己……
詹彩玲没有过去的记忆,只能够按照自己有记忆以后的生活记忆去猜测。
詹彩林的心中剧烈起伏,甚至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是不是自己不应该来武装部,她都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年,现在回来,是不是打破了母亲平静的生活?
詹彩玲的手指扣着厚重的枪茧,心中因为这些念头起了烦躁的躲避心理,她的头不自觉低了下来,没有一开始的喜悦,此时是忐忑和踌躇。
秦烽火并不是一个擅长安慰人的性格,他对着钱翰使眼色,想让钱翰多说几句话。
钱翰绞尽脑汁,果然想到了一个话题:“对了,还有一个巧合的事情呢,你知道吗?你母亲现在住的院子就是解放轧钢厂的家属院。”
解放轧钢厂这几个字确实转移了詹彩玲的注意力。
“我记得帮助我的那个小朋友也是这个轧钢厂幼儿园的学生,她的家长是幼儿园老师。”
“那可不就巧了?”钱翰一
拍大腿,夸张地说道,“说不定住的地方都很近,以后还可以串门。你说说看,当时那个叫做彤彤的小朋友是什么模样?叫彤彤的孩子还挺多,会不会下次见面了,你就认不出来了。”
提到了那个叫做彤彤的孩子,詹彩玲忍不住脸上带出了一点笑容。
她本来记忆力就很好,那个彤彤的特征也比较明显。
“那肯定会认得出来,她之前剃了光头,现在只有一层薄薄的发茬,她是个女孩子,有这样特征的孩子应该就她一个。”
“确实。”钱翰煞有介事地点头,他的目的是为了转移詹彩玲的注意力,此时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走:“你还记得彤彤的家长什么样子吗?”
“我也记得。”詹彩玲说道,“我的记忆力很好。梳着双麻花辫,头发长度到这里。”
詹彩玲比划了一下长度,“她的个子……”
说过了上午所见到的人,钱翰又把话题引到了这几年詹彩玲的生活、工作上去了。
那个孩童的家长没那么大的本事给詹彩玲一个带编制的工作,詹彩玲所做的事情是临时工,而且一般是别人怀孕、生病,她去给人顶班用。
福利都是归原本的人,詹彩玲所得的是工资还有部分粮票。
她的生活拮据,随着工作的变迁,就住在一个又一个的单位宿舍。
她到首都光是工作就换了十来份,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见到了桑宝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知道自己是当过兵的,顺蔓摸瓜找到自己的家。
詹彩玲的这个中午,因为钱翰同志不停地插科打诨,才度过了此生之中最为艰难的两个小时。
到了下午两点二十,秦烽火办公室电话响了,詹彩玲的心跳急速,再次紧张了起来。
秦烽火交代了门卫,当领导来了,就给他打电话。
秦烽火主任接了电话,“好的好的,麻烦和柴书记说一声,我就到办公室门口等着。”
詹彩玲已经被两人介绍过,等会要见的领导姓柴,名字叫做柴柯荣,喊他柴书记就可以了。
大概等了五分钟,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柴书记的个子并不高,只比詹彩玲高出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