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誉之说:“格格不是眼光高,是运气不好,遇到的男人都不配她。” 林格问:“你刚才在哪儿上班?” 林誉之说:“上次给你拔牙的诊室,怎么了?” “喔,口腔科啊,没什么,”林格说,“我还以为你刚从精神科出来呢。” 龙娇说:“格格,怎么和你哥说话呢,没大没小。” “不碍事,”林誉之笑,“我俩从小闹到大了。” 从小闹到大。 俩人刚见面的时候,林格初潮还没来,现在,都到了被父母催婚的年纪。林格不觉这是否能算得上“从小闹到大”,手机响,她低头看,还是杜静霖发来的短信,小心翼翼地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吃个饭。 是一些大学朋友,林格也认识,聚在一起,给归国的杜静霖接风洗尘。 林格回了个好。 她对杜静霖没有太重的厌恶感。 尤其是在知道当年真相后。 林誉之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那一日,林臣儒也被警察带走。 有人举报他私下收取大额贿赂。 在林臣儒给老板——也就是杜静霖的爸爸——做司机的这十多年,他收取了不少人贿赂的物品和礼物。 老板开□□,那些供应商没少偷偷地给林臣儒塞钱塞东西。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些人眼中稀疏平常,做得隐蔽些,老板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觉。 具体是谁举报,谁又整理的证据。 当时的林臣儒不知道,龙娇也不知道。 证据确凿,数额清晰,各种东西核算下来,共计两百四十六万多。 这个数额彻底击垮了龙娇的心理防线,在林格的印象中,那几日妈妈的眼睛一直都是红肿的,像两颗不甘心的挂霜圣女果。 林臣儒被判了六年。 不仅名下的非法收入要被没收,罚金也要交。龙娇东拼西凑,林誉之甚至把他卡里的钱也全部取出,还差了二十多万。 龙娇一下子病倒,躺在床上,连续发着高烧。那几日,都是林誉之照顾这个家,做一日三餐,给龙娇烧水冲药;原本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几天内不仅开始洗衣扫地,还学会了刷马桶。 林格毕竟是个孩子,刚上高一,哪里经过这样大的事,白天还好,入了夜之后常一个人蹲在马桶上哭。她也不知自己具体在为什么掉泪,只知哭出来后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那时是扬州的雨季,夏季的台风带来充沛的降雨,林誉之白天忽然说出门,到晚上才回来。 那么大的雨,公交车停运,路上的出租车也少,谁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他只撑了一把大黑伞,头发和手指不住地往下滴水,看起来像刚被人从瘦西湖中打捞出来。回到家时,一身的水,冷得发抖。林格倒热水给他,发觉林誉之的手冷得如冰窖中出来般。 他只是微笑着说别急,他凑够了罚金。 钱是那个和他断绝关系的舅舅借给他的。 彼时林誉之的姥爷早已过世,听闻他遗嘱中没有留给林誉之一分一毫。林格想不通林誉之如何又从舅舅那边“借到”钱,更想不到自尊心极强的林誉之怎样开了这个口。 她只记得淋雨归家后的林誉之说冷。 林格走过去,张开手抱住他,林誉之避开,不想让自己湿淋淋的衣服弄脏她。但林格执意要抱,红着眼,张着手臂,僵持良久,他终于妥协。 林誉之微微低头,下巴放在林格肩膀上,叹了口气。 他的体温像潮湿山林里的温泉。 “格格,”林誉之低声说,“别怕,我会照顾好这个家。” …… 林誉之的确做得很好,多年过去,他打工赚钱赚他和格格的生活费,拿奖学金给龙娇缴医药费,寒暑假接几份家教的兼职,有时累到在公交车上睡着,坐过了站,再徒步走回去。 长兄如父。 现在的林誉之仍旧是优秀的兄长。 他的新房子的确很宽敞,有着落地窗的大平层,还有三个带卫生间的南向卧室。 龙娇对此十分满意,她最终没有和林格睡同一间房,而是在林格的隔壁。 她也发觉,女儿有轻微的神经衰弱,稍有些动静,林格也会惊醒。 搬进林誉之家中的第一晚,林格就失眠了。 凌晨两点钟,她口渴。 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饮料,借着冰箱的光,林格看背后的营养成分表和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