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辨认出那横剑在桌上的家伙不好惹,便走向那张还有俩空位的角落酒桌。 他走到陈平安跟前,用一口蹩脚的桐叶洲雅言,抱拳笑问道:“道友,能不能拼桌?” 陈平安却是用醇正的北俱芦洲雅言回话,“当然可以。” 妇人微皱眉头,男人却是直接落座,满脸喜悦道:“竟然还能在这边碰到老乡?道友也是来这边历练的?” 陈平安笑道:“拿脚力讨生活。”酒客中似乎有人认出了这对夫妻的身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先前有个拳脚不弱的外乡女子武夫,要以山巅境,与那个相传跟已经跻身止境归真一层的蒲山黄衣芸问拳,不知为何,蒲山这场切磋没有关起门来,而且开启了镜花水月,故而看客极多。但是事后真正议论最多的,反而不是两位女子武学宗师打得如何精彩,毕竟胜负毫无悬念,而是有个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说法,据说是有人眼尖,瞧见了蒲山旁观者当中,有个穿青衫的男子,便是宝瓶洲那个姓陈的年轻隐官, 观看这场镜花水月的人数一下子暴涨,蒲山随之很快就关闭了镜花水月。 事实上,陈平安在扶摇麓道场闭关,当然没有去蒲山观战。店内客人,小心翼翼观察那妇人,确定无误,就是跟叶芸芸过招的那位不知名武学宗师,有人便聊起在蒲山观战的陈平安,给出一句评价。“如果是面对面,我可 能还会敬他几分。可既然是镜花水月,那我就得说一句了,他还差点意思。” 听到这句厚道话,谢狗使劲绷着脸,这哥们必须是个可造之材啊。店内有个老成持重的妖族修士,实在是忍不住,一拍桌子,沉声道:“休要聒噪!一个个光会过嘴瘾,不知死活的东西,如今世道都是什么光景了,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再与书院告状邀功请赏?!那姓陈的,若他是只有个落魄山也就罢了,如今下宗就在桐叶洲,谁知道现在这里,有无青萍剑宗的眼线?我说我不是, 你们敢信吗?我说我是,你们敢不信吗?!”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酒铺顷刻间噤若寒蝉。 先前青同的那种担心,不乐意陈平安在访山之时显露身份,招摇过市,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人的名树的影,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真要来到梧桐山地界,不管访山的表面理由是什么,恐怕所有桐叶洲本土妖族修士都会鸟兽散,一处栖身之所和一场泼天 富贵,比得过身家性命?陈平安如果真有杀心,岂不是整个梧桐山地界,随地都是战功等着捡?梧桐山就成了个火锅店,被那姓陈的来个一锅端走。 陈平安不由得看了眼老者,后者察觉到视线,便点头致意,一屋子缺心眼的,唯独这位青衫客,话不多,喝酒就只是喝酒,瞧着年纪不大,却还是比较稳重的。 谢狗以心声说道:“山主,老人在心里表扬你了。” 难怪都说咱们山主的长辈缘,一向顶呱呱。 陈平安没好气道:“那你帮我去敬个酒,道个谢?” 陈平安以心声与那对夫妇笑道:“之前见过两位在砥砺山的那场擂台比试,如何都没有想到你们会结为道侣,可喜可贺。” 当年陈平安第一次游历北俱芦洲,野修黄希和女子武夫绣娘,有过一场打生打死的擂台。 陈平安的两个朋友,刘景龙跟黄冠,在砥砺山那边也曾有过一场签订生死状的问剑。 事实上,大骊朝廷先前有想过招徕这个绣娘,补足地支十二人。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相对更为合适的周海镜。陈平安端起酒碗,“当年砥砺山中,黄仙师术法迭出,衔接紧密,能够将数十种仙家手段熔铸一炉,让人大开眼界,至少我当时遥遥观战,就觉得受益匪浅,后来 游历路上,经常反复揣摩。贵夫人拳走如龙,气势磅礴,毫不落下风,宗师风采,心神往之。刚好借这个同在异乡相逢喝酒的机会,敬二位。” 黄希大笑不已,倒是没有将这些客气话当真,不过仍是倒满酒水,当场干了一碗。沉默寡言的绣娘只是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水。 放下酒碗,黄希打了个酒嗝,问道:“兄台是游历至梧桐山,还是投奔那位青玉宗主?” 陈平安说道:“看看这边情况再说。” 黄希点头道:“是得这样,金玉谱牒上边录名字,又不是随便找家客栈歇脚,不是什么小事,要慎重。” 陈平安点点头,“在理。” 这次换成黄希端起酒碗,“投缘,走一个。” 陈平安笑着端碗与之磕碰一下,“相逢即缘,不过如此。”黄希喝酒快且猛,很快就有点红脸了,绣娘刚想劝几句,自家男人便开始随便跟人掏心窝了,“实不相瞒,我在梧桐山这边还有点关系,有个好朋友,他境界算不得太高,但是剑道成就会很高,如今梧桐山正值用人之际,相信他一定可以成为祖师堂座位靠前的成员。你们如果还是决定在这边落脚,万一碰到难事了,可以 找他帮忙。当然了,最好是没有这个万一。” 绣娘轻轻叹息一声。他总是这个老样子,喜欢见人就交心。还总有理由,说他的直觉很准,值不值得结交,随便看一眼便知。不过绣娘没有拦着,一半是对夫君修为和自身武学造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