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错的,一样不会因为大家是同僚,皆出自隐官一脉,便为你遮掩,恰恰相反,是朋友,才关起门来,当面骂你几句。我们成为隐官一脉,已经一年多了,大致性情如何,相互间一清二楚,都是聪明人,挑错,骂人,还不简单?道理你们其实谁不懂?”
愁苗剑仙随即说道:“最需要拿出来说道的,其实不是玄参与徐凝,而是曹衮与罗真意的各自护短,一件事情,非要搅浑水,才叫重情重义?”
陈平安笑道:“如果不是有剑术通神的愁苗大剑仙坐镇,你们都快要把对方的脑浆子打出来了吧?亏得我未卜先知,一拨三人登城杀妖,将你们分开了,不然今天少一个,明天没一个,不到半年,避暑行宫便少了大半,一张张空书案,我得放上一只只香炉,插上三炷香,这笔开销算谁头上?好好一座避暑行宫,整得跟灵堂似的,我到时候是骂你们败家子呢,还是想念你们的劳苦功高?”
来了来了。
隐官大人的拿手好戏,久违的阴阳怪气。
愁苗剑仙说道:“还是隐官大人光风霁月,愿意主动承担最大过错。”
陈平安转头望向顾见龙,没等到公道话,顾见龙默默转头望向王忻水,王忻水不愿接过重担,就去看郭竹酒,郭竹酒低头看书案。
陈平安只得翻开一本册子,专门记录隐官一脉功过得失的己本,开始提笔书写。
片刻之后,愁苗问道:“徐凝罗真意写了,玄参曹衮也写了,吵架内容都写了个大概,为何不见‘隐官’二字,也不见‘陈平安’三字?”
陈平安笑道:“愁苗剑仙,那咱们打个赌?押注我在己本上,到底写没写自己的过错?”
愁苗点头道:“赌。”
陈平安一拍桌子,“人人可以押注。”
除了郭竹酒,全部跟着愁苗押注隐官大人没写,小赌怡情,几颗小暑钱而已。
结果陈平安翻回去一页,然后提起册子,笑眯眯道:“诸位瞪大狗眼瞧好了!拿钱拿钱。”
郭竹酒蹦跳起来,“收钱收钱!”
所有输钱的人,都望向愁苗。
愁苗神色无奈,望向陈平安,苦笑道:“不曾想赔上了名声,那么四六分账就不行了,五五分吧。”
陈平安怒骂道:“愁苗你他娘的又不是我的托儿!”
顾见龙怯生生道:“隐官大人,容我说句公道话,钱财分明大丈夫,这就略微有些不厚道了啊。”
王忻水点头道:“满脸怒容,故作震惊状,过犹不及了。”
郭竹酒叹了口气。
师父为了赚点私房钱,也真是辛苦。
陈平安突然看了眼地上画卷,沉声道:“需要准备让剑仙离开城头,帮忙分开战场了。”
陈平安站起身,“先前几次赶赴城头的机会,我都让给你们,算是余着,所以现在我差不多有两旬光阴,可以离开避暑行宫出城杀妖。在这期间,愁苗与林君璧负责住持大局,如果真有难以决断之事,你们便以‘隐官’飞剑传信城头剑仙魏晋,他会通知我临时返回这边议事。”
罗真意犹豫了一下,刚要劝说这位年轻隐官不要意气用事。
她不得不承认,随着隐官一脉的剑修越来越配合默契,其实陈平安坐镇避暑行宫,如今未必真的能够改变大局太多,可有无陈平安在此,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最少许多没必要的争吵,会少些。
不曾想愁苗以心声言语与罗真意说道:“让他去,心中郁闷最多的,不是我们。一个人从头到尾,整整一年多,不流露出半点情绪起伏,并不轻松。”
罗真意恍然,如果不是愁苗提醒,还真不曾在意过这件事情。
陈平安站起身,走出大堂,在院子里覆上一张老人面皮,背了一把剑坊佩剑,多穿了一件衣坊法袍。
顾见龙小声提醒道:“隐官大人,其实戴上另外那张面皮,更能遮掩耳目。”
陈平安笑着转头,身形已经佝偻几分,一身老态浑然天成,又以沙哑嗓音说道:“你这么会说话,等我回来,咱俩慢慢聊。”
不等顾见龙瞎扯什么,陈平安背后长剑已经掠出剑鞘,脚尖一点,踩在长剑之上,御剑远游。
大堂之内,面面相觑。
不像是伪装的剑修啊。
避暑行宫,本来除了年轻隐官,便人人是剑修,而且个个天才,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愁苗笑道:“来,咱们押注隐官大人是不是真剑修,这次我坐庄。”
然后愁苗立即说道:“郭竹酒你不许押注。”
不然别说赚钱,亏本都是肯定的,而且多半还会亏个底朝天,这丫头别的不说,家当是真不少。
刚要把全部家当都押上的郭竹酒,瞪眼道:“凭啥?!”
结果不但是曹衮这拨人,就连罗真意、徐凝和常太清都押注陈平安是剑修了。
愁苗一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