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是她”
宫里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连他也是收到口信去见过人后,才知晓了她的身份。
谢殷以为消息瞒得周全,洗砚台能查到这儿,是循着长公主和旧案的脉络,那素娆呢
“得到些零散的消息,猜出来的。”
这话不是作假。
素娆凝视着谢潇棠,“你从她嘴里知道了些什么,竟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对自己下手”
谢殷视线闪动,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一束天光照见细微的粉尘浮在半空,时光好似静止般,他的记忆又回到那晚。
那天朝中几个将领小聚,约他饮酒谈事。
耽搁晚了,回府时已近四更,他抄小路往回走,在侧门旁的巷子瞅见抹鬼祟的身影。
此人从头到脚被带兜帽的披风裹住,攀着墙角直盯着谢府大门,稍有动静就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角落的阴影里。
马蹄声惊了她,她猝然回头,慌乱中兜帽被扯落,露出张满布骇然的脸。
这面孔不年轻,甚至有几分老态。
与身上水红色的罗裙相比,透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矛盾感。
一个妇人。
谢殷酒劲未退的头脑思绪迟缓,按了按额角,正想询问她在这儿偷摸着做什么,却见那妇人眼中惊色刹那被欣喜袭卷。
几步朝她跑来。
这动作倒是把马吓了一跳,连退两步,谢殷勒紧缰绳控制住马,眯眼望向她。
“谢公子。”
妇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行迹可疑,没有过多废话,径直问道“做笔交易吗”
深更半夜。
拦路惊马。
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上来就说要同他做笔交易,谢殷顿觉好笑,甚至怀疑是自己听岔了,他微微倾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认识我”
“我是特意在这儿等你的。”
女子说话间频频回头,略显急促,“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人在抓我,还请谢公子先找个地方再详谈。”
“我凭什么信你”
谢殷冷漠的睨着她,看她焦急之色不似作假,懒得再纠缠,遂驱马准备离开。
“阁下还是自求多福吧。”
马蹄在小巷踩出哒哒的声响,没两下,又再度沉寂下去,妇人张开双臂挡在马前,眸似冷刀“十八年前,瓦凉关。”
“这交易谢公子当真不做吗”
夜风不知何起,卷着她的话音从耳畔擦过,谢殷迟钝昏沉的头脑被这几个字一激,霎时清醒几分。
血雨狼烟穿透遥远的壁垒钻心而来,瞬息的功夫,他想了许多。
此人或许是某些人故意洒下的鱼饵。
又或是谢氏的仇家新研究出来的奸计,一阵又一阵的冷意袭来,汗湿薄衫,令他陡然打了个寒战。
突然,一阵遥远的马蹄声传来。
谢殷久经沙场,凝神一听便知来人训练有素,还伴着些许被距离割裂的杂音,“你,去那边。”
“你们几个,去这边。”
“剩下的跟我来”
话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在这寂静的暗夜尤为突兀,妇人虽然没有武功,但勉强也听到了动静。
焦急的望向他。
“从侧门走。”
谢殷绝定顺从本心,哪怕此人是陷阱,他也必须牢牢抓住,翻身下马,越过墙,从里面打开门,女子着急的挤了进来。
谢殷顺势将马也拉进来。
关上了门。
刚落栓,一阵马蹄声就到了近前,转了几圈后,又声势浩大的离去。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这番动静惊醒了看门的小厮,他打着哈欠站起身,谢殷眼疾手快的将妇人往身后一挡。
小厮睡眼惺忪的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当即悚然“谁”
“是我。”
谢殷出声。
小厮听出他的声音,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心有余悸的嘟囔道“公子,你你怎么进来的”
“叫了许久的门不见人应,就自己翻进来开了。”
小厮闻到他一身酒气,猜到他是疲累了,不想多走些路才走的侧门,连忙告罪。
谢殷没理会他,“行了,一桩小事,你继续睡吧。”
此地没有掌灯,树影高大,一片漆黑。
是以小厮没发现还有其他人在,恭敬的应了声扭头回去了,谢殷将马缰丢开,任它自行找回去。
然后带着妇人回了院子。
迄今为止,谢殷很庆幸他当时做出了那个选择,否则,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她说,战死鹿岗滩的那位殿下,并非燕王所杀。”
谢殷思索良久,丢出了一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