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策马在前,银雪卫分列两侧,呈护卫队形将素娆和言韫裹在中间。
他们之后跟着金絮、竹宴等人。
再后面便是那群抱着裹尸袋子,形容狼狈的百姓,他们成群,互相搀扶着走,为了照顾他们,队伍的速度并不快。
穿过偏街小巷时,脚下的雨花石砖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打滑,等他们转道正街时,比预期更晚了些。
“怎么都挤到这儿来了”
银雪卫忍不住嘀咕了声。
距离雀羊大街正中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街道两旁已经挤满百姓,沿途所有酒楼客栈家家爆满,乌泱泱的人头探出来往下看。
这等盛况可谓空前绝后。
“你懂什么”
旁边的人轻笑了声,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侧的百姓,“早从两日前放出消息后,公审那片区域能落脚的地方就被城中富贵人家包圆了,没点身份地位,挤都挤不进去。”
“他们看不到公审现场专门等在这儿,哪怕远远看上一眼大人,都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这倒也是。”
反正路上无聊,吊在后面的一些人随意聊了起来,羡慕的看着前方那几道身形,清傲孤绝,遗世独立。
这是何等风采
“像世子爷这种天之骄子,生来便立于权势之巅,受天下万民敬仰膜拜,要不是此次南巡,他们这辈子都见不到这种贵人。”
“莫说世子了,咱们皇城司属天子近臣,绝大多数弟兄生在盛京,长在盛京,二十多年从未离开一步,只知道京都九衢三市,繁华似锦,便以为大雍山河锦绣,国泰民安,结果呢”
“结果还不是坐井观天”
银雪卫边说边打量着两侧的百姓,从盛京到云州,他们走的是官道,各州府官员提前得知消息,招待时歌舞演乐无不精细,随便从案上捞起一个茶碗都是名贵瓷器。
然而在他们治下。
有人杀人骨堆山,有人啖肉渴饮血,还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视线擦过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深秋时节,凉风刺骨,他还穿着夏季的草鞋,鞋子早已磨烂,露出三两个脏兮兮的脚趾,可怜的蜷缩着,裤子连小腿都盖不住。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想到先前打趣的话,不禁同时沉默。
须臾,一人道“云州离盛京太远了,远到这些官员心中早已没了畏惧和王法,只剩下贪婪与权欲”
换作盛京城,哪个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桩桩血案,骇人听闻。
“所以这次陛下才要世子巡查南境,唯有鲜血可以洗清这些人的罪孽,昭示朝廷整顿刑狱和吏治的决心”
四下百姓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原本宽敞的长街变得狭窄,听着周围的声音,众人心头皆有感触。
素娆与言韫并驾齐驱。
言韫微微侧首问她,“怕吗”
“怕什么”
素娆单手攥着缰绳,控制着马儿的速度,扬眉笑道“该怕的是他们,我这人没心没肺,从来不知道怕是什么。”
“数你嘴硬。”
言韫眸底掠过抹笑意,“要是把那些罪官都交由你监刑,你觉得怎么样”
素娆“”
她微怔片刻,随即掀唇一笑“你敢给我就敢杀,只是为什么”
陛下让他巡查南境,处置犯官。
他却将自己隐于幕后,把她推到台前,虽说差事办的一样,不过对两人的影响各有不同。
往好了说这是他言韫提拔良才,为国选贤,往差了说
那可说的就多了。
渎职懈怠都算轻的,阳奉阴违,违逆圣意,又或是违背祖制,昏聩无能。
他会从一个白璧无瑕的天子贵宠,沦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儿,素娆笑意淡了些,眼睛虽然盯着前方,却认真与他说道“公子,如果仅是为了将我推上去,那我拒绝。”
她不想踩着他的脊骨往上走。
借势,是顺势而为,是推波助澜,不是以他清名换她权势富贵。
言韫闻言,薄唇勾起了抹弧度,对于她这等敏锐的政治嗅觉,他真是又爱又无奈。
“不仅是为了你。”
他径直说道。
素娆没接话,等待着他的下文,话音顿了会,言韫浅淡含笑“即便没有你,这次南巡的差事办完后,我也必须犯错。”
“为何”
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久到素娆以为她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脑海中才传来一道声音。
“此行回京陛下会再行封赏,然月满则亏,这对于言氏而言并非好事,倒不如成全你。”
“这些你早就想好了”
素娆传音回道。
言韫笑看向她,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