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磕头。
直至额头磕出血来,仍不敢停下。
只拼命地、几乎口不择言地说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她双目失神,嘴里仍轻声喃喃,“我不该对殿下有爱慕觊觎之心,不该妄想攀附殿下出宫,不该处心积虑做了殿下的妾室,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
“我本不过是罪臣之女,身无长物,我不过是做奴婢的命,却痴心妄想要做主子”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名冠上京的谢家贵女。
上门愿求娶她为妇的世家公子,几乎踏破家中门槛。
世人皆以为她眼高于顶,连右丞家的三公子一心求娶、许以重聘,也不予半分颜色。
可只她一人知道啊。
她不愿嫁人,只因早有心仪之人。
少时惊鸿一瞥,误了终身。彼时,她甚至不过垂髫小儿,隔着人群,远远望见那姿容如玉的少年,心跳如擂鼓间,方知世上真有“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亦真有令人一见倾情的缘分。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为何躲在这
她年纪小,眉眼尚未长开,在一众少女中并不出挑;
父亲官位亦不高不低,没人过来搭理她,她便怯生生地跟在众人身后,像一条多余的小尾巴。
谁料御花园那样大,她不知不觉“跟丢”,天又下雨。
怕淋湿了身上新衣,小姑娘只好委屈巴巴地躲在假山后头。
她以为自己要呆到天黑,等父亲想起不对来找人,才能领她回家。
可一只竹青色的伞却忽的撑开在她头顶。
她仰头望去,对上一双噙笑的眼。
我是我阿爹阿爹叫我来
你阿爹又是谁
谢善终于问到她知道的,这回,她口齿总算伶俐起来,我阿爹是大将军,会武功,很厉害
原是谢将军的女儿。
少年摇头失笑,向蹲得腿麻、满脸涨红的她伸出手来。
她看见他明晰的掌纹,那是一只纤长秀气、不染阳春水的手。她有些慌张地在背后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搁在他的掌心。
好了,莫怕,他说,我这便领你去找你阿爹。
她钻出假山,与他同撑一伞。
没走几步,却有一脸嗔怪的少女迎将上前,目光扫过她,又望向少年被泥水沾湿的衣角,眉头不着痕迹地轻皱。
我当你是去哪了呢。
少女低声道,原是将我抛下,去做旁人的护花使者了。
阿宜。她听见那少年开口。
声音中,满是无奈,又带着无需费心便能发觉的自然亲昵。
哼,莫叫我,我可是早叫你抛下了少女别过脸去。
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他见了,便松开牵着她的手,转而去捏了捏那少女的袖角,傻姑娘,怎的,倒和孩子争风吃醋起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谢婉茹痴坐在地。
半生的回忆,半生的妄念,似都在这一刻,如云烟散去。
她曾以为,自己能嫁给他,无论是何身份,无论因何契机,总有无尽的时光与岁月,容她将故事与前尘慢慢讲与他听。
可原来,她终究不过是他人生中,不足一提的过客。
只是个任人摆布、毫无尊严的妾。
“婉茹。”
而魏晟垂眸望她。
看向她沾满鲜血的手指,身后一地蜿蜒的血痕。
见她额头流血不止,他叹息一声,又伸手以衣袖为她轻拭。
许久,却仍是轻声道“你逾矩了。”
逾矩。
“那谢氏虽无大碍,今日之事,却已惊动了父皇。”
他说“若还有下次,想来,危及的便不止是你亦不止璟儿。你入府年岁尚短,还有许多事,需向阿宜学。”
“不、殿下。”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脑中顿时轰然一声。
手指几乎慌乱地攥紧他衣角,她低声道“我,我明白,我不会再带他去朝华宫,我不再去了,我不会再踏足”
“便将璟儿留在阿宜身边罢。”
魏晟道“你若惦念他,随时去看便是。她本是嫡母,凡府上子嗣,皆应由她教养,合该如此。”
“”
“亦不是叫你母子分离,何必这般,有失体统”
方氏紧紧抱着怀中不住挣扎的魏璟,闻言,终于稍松了口气。
眼神掠过跪在跟前、不住流泪的妇人,她脸上又不觉扬起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
“夫君说的是,”方氏温声道,“妹妹这是第一胎,免不了有几分不舍,但,孩子在府上,总不会丢了失了去,若是思念得紧,来我房中探望便是。”
有失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