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缨曾预言定风城空耗一月、弹尽粮绝, 至多再守七日。
事实上,早在第五日时,情况已然岌岌可危。
突厥军在城外叫阵, 为显恫吓之意,不惜大肆屠戮流民、逼开城门。两军摩擦不断,日日战鼓声如雷。
可定风城中留下的魏军、多是早前与燕人交战负伤的兵将,全无一战之力。
几番交战下来, 城中守将更已折损过半,如今清点可用兵卒, 竟不足三千。
城主府中,是一日胜过一日的愁云惨淡。
“雪谷可有消息军师打算如何解定风城之围”
“樊将军为何仍未苏醒, 医士可有诊治之法”
“尹先生, 先生可有妙计这城,我们还如何守得”
议事厅里,四下吵作一团。
谢缨甫一踏入厅中,便被一群人围住, 个个神情焦急。
间或还有几名前脚刚从城楼督战退下的副将, 顾不得脸上挂彩,皆匆匆迎到他面前如今主帅遇刺不醒,他这个曾“报信生擒突厥九王子、立下大功”的年轻谋士, 俨然已成了一群武夫的主心骨。
只是,几乎被压着一边倒、毫无胜算可言的局势,却早耗光了守城将士的心气。
“说来, 如今地牢中、不还关着那突厥王子么”
有人提议道“不如把他绑到城楼前, 若是突厥人再胆敢伤我一兵一卒,便断其指,斩其手如此一来, 他们定当心生忌惮。我等亦能拖得一时喘息之”
“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
谢缨眼神轻扫,身旁的年轻小将立刻会意,义正言辞地出声阻止“突厥可汗早已派人送信,说那九王子若有丁点损伤,待他突厥军入城之日,便是屠尽我定风城之时。如今城中是什么情景,还能守得几日,范将军,你我与在座诸位都心知肚明”
“这”
“还是说,你要拿城中老弱妇孺的性命去赌么咱们赌得起么”小将厉声道,“咱们行军打仗,死生有命,可平头百姓何辜范将军,末将自知冒犯但此事若无主帅决断,定不可行”
原本提议的副将被他一番声讨、说得抬不起头来。
环顾四周,亦无人相帮,只得愤愤不平地垂下眼去,不作声了。
一时间,厅中唯余长吁短叹声不绝于耳。
“诸位稍安勿躁。”
谢缨见状,却终于出声、温言安抚众人道“就在方才,我收到雪谷回信。”
“军师知晓定风城不容有失是以,决定派九皇子率军回援。信鹰传信,一来一回,如今已过二十余日,若按行军脚程算,日夜兼程,援军最晚明日便会赶到、为我等解围城之困。”
九、九皇子
众人闻言,一时间面面相觑,无人做声
须知,定风城虽是北疆重要关隘,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可如今雪谷一战,至关重要,那令燕人闻风丧胆,曾杀入燕人将营、取其主帅项上人头的九皇子,更是魏军求胜之关键。
军师竟这般看重后方安危,愿意将此“定海神针”派来压阵
“有救了”
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满脸喜色地惊叹出声。
顿时,如炸雷般,欢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定风城有救了”
“只要再守住两日,待九皇子赶到、定能救我等于危乱之中”
“殿下必能重挫那群突厥人的锐气,为我等扬眉吐气”
众人皆难掩惊喜之色。
更有甚者,八尺男儿,亦忍不住掩面嚎哭出声,将这连日来的困窘、恐惧与惶惶不可终日,不顾形象地哭了个一干二净。
忽然,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喊破喉咙的“报”
不等他们循声望去,传令的小兵已然连滚带爬奔入厅中,失声喊道“报突厥军又在城外屠杀流民挑衅,他们抓了、抓了许多城中逃出的百姓,在城外哭喊劝降、动摇军心,如今城门快守不住了”
话落。
众将神情轰然大变,再顾不上修整议事,慌忙涌向城楼。
原本被簇拥在最中间的谢缨却故意慢了几步,落在最后。
出了门,眼神四下打量一圈
“妹妹。”
他倏然开口,叫住回廊下那道沿着墙根溜走的熟悉身影。
那背影顿时僵住。
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扭过头来。
“怎么到这来了”谢缨走近,轻声问。
见她穿得单薄,又解了鹤氅披上她肩头。
小姑娘原就瘦弱,那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大氅一盖,一圈雪白的毛领围住巴掌大的脸,更显我见犹怜。
他伸出手去,手指爱怜地抚过她紧蹙眉心。
“行军打仗之事,本不是你要忧心的,何苦给自己平添烦恼”谢缨说,“近来天冷,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