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泰山下来后,嘉靖并未在此多做停留(),只修整了一天?(),便上船来到清江浦,确切地说,是清江浦上方的桃源县。
清江浦乃是京杭运河上的“明珠”,自古以来就是享有盛誉的交通枢纽。宋朝后期曾经荒废过一段时间,直到永乐年间,一个名叫陈瑄的漕运总督用了大量精力去治理方才恢复,他也因此被封为“平江伯”。
对于如今的大明,清江浦除了商业运输方面的作用还有一层其他意味——当年先帝正德南巡,正是在此地落水,之后一病不起驾崩的。
龙陨之地,在古代这种封建迷信的环境下尤为不详。所以像张太后即使是再想要祭奠儿子,也只能挑选个附近的地方。
桃源县紧邻黄河北岸工程,两年前还刚发过水灾,如今才刚刚修好,周边河水虽然湍急,但总归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方便上面来巡视,算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了,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桃源县身为一个小县城,又是临时接到通知,提供的住所在众人眼里称得上“寒酸”二字,而且即便如此,也容纳不了整个圣驾。
最后还是朱厚熜拍板决定,只让张、蒋两位太后带着一些护卫下船,他本人还留在船上。左右只是皇室内部的祭奠,不用大张旗鼓。倒是冼如星,作为大明朝廷指定真人,也跟随在两位太后身边。
说实话,对于这些东西,冼如星其实是不太愿意参加的,除了是本身意义不大,最主要还是太过出风头。万幸的是,瞌睡有人递枕头,此时蛰伏已久的陶仲文站了出来。
他先是恭维了冼如星一番,说其在泰山上的主祭活动非常出色,之后又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因为之前冼如星耗费了太多精力,这次的祭祀很可能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到时候可能引得天上的两位先帝不愉快。对此陶仲文表示,愿意代为效劳。
冼如星知道张太后本身就看自己不顺眼,再加上旅途疲乏,巴不得当甩手掌柜,于是也顺势应下。
于是得到准许的陶仲文仿佛打了鸡血,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原本皇家祭奠这种东西年年都搞,弘治正德两位先帝都走了好些年了,这次张太后心血来潮想在黄河边办一场,大家也都没太放在心上。但陶仲文这段时间被压制得太狠,有心表现一下,于是特意往大了办,除了张太后给的人手,还特意给嘉靖上表,希望再从船上调来一批人马以壮声势。
朱厚熜犹豫了下,左右也只是一天,顾及亲戚情面,最终还是点头了。
得到允许的陶仲文自觉重新挺直了腰板,瞬间恢复到之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吩咐着当地官员按照自己说的大兴采购,直接在黄河边布置起场地来。
冼如星最开始还好奇想去看看,结果每次她一露面,陶仲文都跟防贼似的,几次下来,她也兴趣缺缺。不过嘛,也许是命不好,场地布置到一半,桃源县突然下起雨来,雨虽不大,但这下子只能重新选日子。
桃源县要比京城湿润许多,一下雨感觉周围空气里都一股子霉味
() 儿,冼如星现在这种情况,与两宫太后相处都比较尴尬,眼看周围实在没自己什么事儿,干脆会龙船上呆着。
嘉靖忙着处理京城传递来的政务,二人互不打扰,倒也相安无事。
就这样过了两天,雨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屋内内即使每日都有宫人熏香,可依旧觉得很不舒服。
这天夜里,冼如星莫名觉得心烦,无聊之下独自走到后方船舱,看着下面黑黢黢的江水,眉头不由紧皱。
再这样下去,今年的雨下得有点过于频繁了,这几天倒是没什么,就担心回程会不会有危险,可要是不走水路,随行的这么点人安保又跟不上。
她正沉思着,突然,身后传来道声音。
“站得那么近,如果风大点,随时可能会掉下去。”
冼如星回头,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出现在身后,其人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里,看着十分瘦弱。
“你是……那个船工?”冼如星回忆片刻,想起来这人是几天前被士兵抽打的小水手,旋即笑了笑,“怎么又见面了,这些日子雨下的多,你们估计得受累了,等下我让厨房炖些姜汤喝。”
似乎没想到对方这种大人物竟然还记得自己,少年愣了下,之后有些不自然地道了声谢,之后就陷入沉默。
冼如星听话地往里走,与少年的距离近了些,此时她才发现,对方凑近看年龄似乎更小了,不由有些好奇道:“你是怎么被选上来的?”正常随驾的水手宫人都是司礼监一个一个检查,皇帝第一次出行力求稳重不出错,像这种小孩子基本不太可能被选上。
少年抿了抿嘴,依旧不说话。
见他这样,冼如星也不愿去逼他,安抚性地冲其笑了笑,“行,不说就不说,你叫什么名字?船务繁重,我让管事的给你安排个轻松点儿的活计。”
对面还是没动静,半天,少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是个好人。”
“嗯?”冼如星有些懵,刚想说话,突然,一阵风吹来,她猛地察觉到什么,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层细密的汗珠。
不对!
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