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谢青灵问道。 是她想的那个城隍庙吗?那不是地府在人间的中转站吗?怎么变成河伯了? “不是, 是八蜡庙。”马巧巧爸爸目光有些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想起了那些悠远的、已经多年不被提及的记忆。 这么些年, 村子里的老人从来不提, 他也不知道向谁说去,还以为随着年纪增大,脑子越来越不灵光,该忘的就忘了, 哪想一提起来, 那些事情还鲜活着。 和母亲去赶庙会时,吃到的糖人,还有上香时嗅到的香火味,都历久弥新,难以忘怀。 马巧巧爸爸深深吸了一口烟,吐了口浓白的烟气,才继续道:“我们供奉的是八蜡神,一共八位神明。城隍是其中的第七位,是水神,也叫水墉。” “八蜡祭在每年腊月举行,也叫腊八祭,这才是我们祖祖辈辈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信仰。那时候,还没有河伯,也不需要人祭。每次祭祀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抢不到头柱香。” 他的脸上出现了怀念的神色,可紧接着, 不知道想起什么, 一张黝黑的脸上, 变得惨白起来。 他说:“可是后来……大约是三十年前,那时候巧巧还没有出生,我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那一年,一直平静无波的河忽然发了大水。” “好大,好可怕的水,不过眨眼间,就淹没了大片庄稼,冲塌了房屋。建筑的堤坝、水渠没有用,统统都没有用。不管用多少沙袋,也不管来多少人,都拦不住水。” “村子里不是小孩子的哭声,就是老人的呻|吟声。日子眼看就过不下去了,大人们就决定去求求水神,让祂保佑保佑可怜的村民。” “求啊求,拜啊拜,也许是水神真的保佑,水流退去,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人们开心坏了,想要回到被冲塌的村庄里重建家园。可是……可是……大水又来了!” “仿佛整条河里的水都向我们冲来,要把我们全部给吞没。这次,死了很多人。尸体浮在水面上,肿得很大很大。” “我们舍弃了家园,舍弃了开垦许多年的良田,往更山里搬迁。但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提出了伐神,惩罚一下这些不干好事,不干正事的神仙。” “人们的仇恨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上山伐神,砸了八蜡庙。” “这是一次示警,村民们想让神仙们更尽职尽责些。可谁也没想到,这次伐神,彻底惹怒了八蜡神。大水还在泛滥,冲我们而来。好像我们走到哪儿,大水就追到哪儿。” “大家伙儿又跑去求水神,但这一次,水神不会再回应我们了。” “后来,王老癫说,我们改信河伯吧,既然水墉不灵,那就信一个灵的。” “我们就按照王老癫的指示,给河伯举行了祭祀,找来了一位新娘。” “祭祀河伯之后,果然如王老癫说的那样,河流改道,大水退去,不再泛滥。河伯显灵,我们重回拿回了自己的家园和土地,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三年,我也娶了巧巧她妈,生下了巧巧。” “可没想到……没想到,三年之后,王老癫说,河伯又要娶新娘了。” 屋内三个女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谢青灵一只手摆在桌面上,一根手指曲起轻轻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巧巧爸爸一脸痛苦道:“然后河伯的祭祀就开始了,每一年,每一年都要从村子里挑选一个新娘!”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忍心啊?可是……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吗!” 谢青灵冷笑道:“怎么就没办法了?你们要是真不忍心,那就停止祭祀。河伯这么胆大妄为,有一半是你们惯出来的。” “我们停止了。”他说,“有一年,我们没有理会王老癫的话,没有给河伯娶新娘。” “那一年,村子里新生的所有孩子,全部都夭折了。” 马巧巧爸爸掐着香烟的手有点抖,“王老癫说,如果忤逆了河伯的意思,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只能……继续。” 好他妈邪性的神明。 谢青灵一张脸阴沉下来。 她想了想,问道:“王老癫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这么听他的话?” 在河伯的祭祀中,王老癫充当了关键角色。 就连村长也是对他言听计从。 还有他背后背着的三只小鬼。 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马巧巧爸爸说:“传说,每个村子,都会有一个守村人。” “守村人似疯非疯,似傻非傻,似癫非癫。他们的身体大多有某种缺陷,和普通人不一样。” “据说守村人为村子消灾挡劫,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也有人说,守村人开了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村子里不管红白事,都要请他们过问。” “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大家都挺怕他的,也很忌讳他。” “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马巧巧爸爸说道,“知道的,我都说了。” 谢青灵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还没说完——剩下那三个人,在哪里?还有上一个新娘,到底怎么回事?” 马巧巧爸爸一张脸皱得皱纹更深了。 他说:“一个月之前,我们村子里,确实来了五个人。我们村子因为河伯的诅咒,很少和外面的人来往。” “我们害怕河伯的事情被说出去惹来大祸,所以只让他们住了一天晚上,就让他们走了。” “真让他们走了?”谢青灵并不信,“你们是不是把他们杀了?告诉我尸骨埋在哪里,你戴罪立功,说不定还能减刑。” “没有没有!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那个新娘是自愿的,王老癫是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