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玄衣青年,狂跳的心忽然安静,仿佛有了主心骨,腰杆也挺直了。 雍州一地,忤逆陇西李氏的人还没出生呢,一帮刁民还能反了天不成。 李司官上前几步,冲着乌央乌央村民,扬声喊道:“皇恩浩荡,惠及雍州,特将庆阳县三千亩农地改作武田,即日起免交一切农业税。” 李司官喊完,发现稻谷场安静如鸡,一众村民扣手的扣手,抖腿的抖腿,眼中一片茫然。李司官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牛弹琴,泥腿子们听不懂啊! 李司官推推张村正,示意他来说。 张村正哭丧着脸,表情比死了亲爹还丧,有气无力的:“静静,都给俺静静,县里的意思呢,打今日起不交田税了,以后耕地改武田,大伙都给官家干活。” 村正话音刚落,有人蹦起来:“田咋算,到底算谁的?” 村正瞪他,啐道:“给官家干活,当然是官家的,地都改武田了,还想自留咋地,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祖宗十八代的贱命,骨头烂了透,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长不出武骨来。 ” “不中,不中,绝对不中,俺家的地凭啥给官家,官家有官家的地,干啥惦记俺的。” “对哦,啥子武田不武田的,俺种俺的地,交税纳粮服役一个大子不落,俺家老大去县里挖渠现在都没的回来,凭啥收俺的地!” 张家村村民七嘴八舌,好说歹说不同意,玄衣男子不耐烦,正巧张二狗唾沫星子不小心喷他衣上,男子反手一掌。张二狗倒飞十几米,哐当一声砸石头上,头一歪,见了阎王。 红的白的脑浆顺着石缝流到地上,现场一静,旋即群情激奋起来。 “杀人了,官府杀人了!” 张家村是典型的宗族村,绝多数村民同宗同族拐着亲戚,张家地里,一掌拍死张家人,男子瞬间惹了众怒。 铁锹、木棍、长凳腿从四面八方袭来,男子冷冷一笑,劲力外放,卷起数丈高的狂风,离他最近十几名村民立马被震碎肺腑,丢了性命。 浓烈的血腥味覆盖全场,一具具尸体让稻谷场彻底冷了下来,村民孟噤若寒蝉,全场只听见玄衣男子霸蛮的声音。 “从今天起,张家村所有农地改作武田,归于陇西郡府,有异议者,现在站出来!” 男子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被他扫过的村民浑身发凉,纷纷垂下脑袋,男子很满意,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张老三举着铁锄往前踱了两步。 “你有意见?” 张老三两腿打颤,抖若筛糠,哆哆嗦嗦问道:“有……有钱拿不?” 男子脸瞬间拉下来,一帮刁民要他们的地是看得起他,给陇西李氏种田多大的荣耀,还想要补偿。 “没有!” 现场一片哗然,宛如一碗热油泼进滚烫的沸水里,嘈杂议论声沸反盈天。 张老三攥紧铁锄,眼睛睁成铜铃,“不中,买地咋能不给钱。” 男子阴霾目光扫来,张老三浑身发颤,仍强撑道:“上次俺去赶集,县里秀才管这叫巧取……巧取豪夺。你是官府的人,官府不能巧取豪夺。” 男子脸色发黑,正欲动手,李司官附耳过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子神色一凛,放过张老三。 男子走后,死者家属凄厉的嚎哭声响彻云霄,在空旷的稻谷场不停回荡。 灰蒙蒙的天,黄扑扑的地,久旱无雨,田地干裂,庄稼绝收,雪上加霜的世家大族,绝望像漫天无垠的乌云一般笼罩在雍州大地上,随着干旱越演越烈,无数破产失地的乡民在饥饿驱使下,背井离乡,乞活逃荒。 惜,中原之地地广人密,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蓄奴并田之风愈盛,黎粟赋税严苛,贫民被灾,大量农地改作武田,又逢雍州大旱,兖州洪灾,天灾连连,放眼大晋,仅有西陲之地的梁州吏治清明,硕果累累,素有塞上江南的美誉。 正巧梁州比邻雍州,似张老三般失地的雍地饥民,仅剩粗粮烙成饼,推一架独轮车,携一张破衾旧毯,牵上老婆,抱着娃娃,舍家弃业,直奔梁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