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德宝船上的时间过得慢而悠哉,钟离每日不是与曾颦饮酒,便是与火药嬉戏玩闹。 火药自那日起,时不时便偷溜过来蹭些肉吃,传到晋德帝耳中,他大手一挥就随它去了,横竖是在船上,火药又机灵,出不了大事。 骆已呈每夜都会前来与她同榻而眠,且仅仅是安睡,不做其他。 钟离起先是排斥的,后也逐渐习惯,有他在身侧,竟是让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甚至产生了依赖。 只不过每日醒来两人都紧紧依偎在一起,让钟离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她睡觉一直很乖。 还有十日便能抵达江南,大半月的时间再美的景色亦是没了颜色,整日飘忽不定难免令人心神不宁。 这日宣化向晋德帝提议,在浊酒阁举办一场宴饮,所有会舞乐的家眷必须上台献艺,引起一片哗然。 能上这艘船的至少乃三品以上大员的内眷,如此这般抛头露面,一不小心再哗众取宠,与那等烟花之地的乐妓有何不同? 那些正相看或未曾相看的矜贵小姐,将来如何在京城立足? 未料这一提议受到晋德帝的大力支持,甚至撺掇文采斐然的官员们也去下场比比。 对文人雅士是一种毁灭性的侮辱。 可稍有不满之人便会受到鱼初尧的威胁恐吓,在晋德宝船上叫天天不应,一时闹得人心惶惶。 钟离倒是无所畏惧,除去抚琴她一概不会,大不了上去敷衍两下,丢的反正不是她的脸面。 内庭处备的酒水果饮足以支撑到江南,每隔三日便会靠岸短暂补给,是以瓜果佳肴样样不缺,一场宴饮依旧办得纸醉金迷。 夫人小姐们皆盛装出席,一面不满晋德帝与长公主的荒唐无理,一面又隐隐期待,今日如此多有权有势的贵人在此,若能够惊艳全场,必会名扬京都。 钟离身着天水碧花笼裙,佩银镶金嵌玛瑙蜻蜓头面,不太过出挑,亦不会太过素雅。 反倒身旁的灵怡,一袭红衣极为扎眼,配上浓郁的妆色,显得整个人有些锋利,不若平日那般温顺恭良。 钟离似是没见着贴身侍女的不同寻常,早早到了席位与曾颦饮茶。 骆已呈交待完萧鹤与陆达海,径直坐到钟离身侧,好整以暇地执起案几上的酒杯一口饮尽。 强大迫人的气场散开,钟离诧异转头:“大人今日又不上值?” 她知晓骆已呈爱收集名酒,但豪饮还是第一次见,再加上最近没被欺负过,胆子不由大了起来。 一旁曾颦笑道:“夫君难得得空,钰儿你反而不满了?” 经过多日深交,曾颦对骆已呈与钟离之间的微妙有所察觉,忍不住逗她几句。 李淼则坐在曾颦身侧,笑得无害。 骆已呈挑眉看向钟离,等待解释。 “颦儿……”钟离嗔怪道,侧头不去看蔫坏的男人,自顾拈起桌上果子递至曾颦面前,“你尝尝,看着不错。” 曾颦就着她的手,含笑咬了一口,正欲置评一番,但听一道尖利的声音自浊酒阁门外响起:“李太医在何处?火药中毒了,李太医快去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李淼有些无奈,仍起身有理道:“公公,李某只会治病救人,治狗怕是有些困难。” 那名火急火燎的太监便是专门负责伺候火药的小苏公公,若论起对狗的了解以及救治,绝对比李淼在行。 “李太医,火药是中毒,若诊不出所中何毒,便没有解毒的法子,火药没了事小,可它一直跟随在陛下身侧,涉及到陛下安危的话,咱家恐怕要以死谢罪。” 小苏公公这话说得极重,李淼不得不去,骆已呈带领锦衣卫,沉着脸率先迈步走出浊酒阁。 钟离心中有些记挂火药,虽说只接触了短短的时间,却很喜欢那个聪慧机灵的小东西。 恰好曾颦放心不下李淼,两人便相携着远远跟在后头。 晋德帝寝室,此时已聚集不少围观之人,钟离透过人群看见火药正躺在专属于它的软榻上,翻着白眼不停喘粗气。 晋德帝在一旁不停唤它,显然心痛万分。 “火药,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朕,朕还未给你寻个貌美的夫人生下小火药,你快醒醒。” 话语依旧有些荒唐,见到赶来的李淼立刻瞪大了眼:“李太医快来为火药瞧瞧。” 李淼依言上前,面对一条大黑狗,象征性地翻了翻它的眼皮,便不知从何处下手。 钟离立在人群后,深深皱起了眉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楝子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