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自低沉的嗓音响起时便缩了下脖子,昨夜的经历登时一幕幕回到脑中,瞧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夫人对今日饭菜不甚满意,老身正要训斥奴才伺候不周。”秦氏心中有些打鼓,骆以呈平日公务繁忙,不到黑更半夜绝不会回月韵轩,今日是什么风,午时便把他吹来了? 思虑间撞上红芙的眼色,两人随即想到了一处,很快达成共识。 红芙未有惊慌,俏生生喊了一句“大人”,便低头不语,面含羞怯。 骆以呈眼风扫过红芙,落在中间鸵鸟似的钟离身上,露出兴味,昨夜如火的人儿作出这般姿态,是演的哪出? “夫人食欲不佳?”骆以呈的语气辨不出喜怒,食指轻轻扣在描金桌上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如同扣在人的心弦上。 钟离眼看躲不过,认命地抬眸与其对视,浓密的睫毛轻颤,想要躲闪又不敢,“大人,采一并未有何过错,只是帮妾身试一试口味咸淡,妾身喜好轻口,若是食用了重味之物,必要喝上一日的凉茶。” 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测,菜肴中额外添入之物是否有害,还不可知。 思及此,钟离忧心看向采一,不看还好,一看直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双手被制住的采一跪在地上,止不住扭动身子,显然有什么让她极为难忍,没被衣袖遮挡的皮肤上生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极为骇人。 钟离还未开口就听秦氏大呼小叫道:“这婢子怎得这番模样,莫不是生了什么恶疾?可别传人,还不速速带下去!” 采一浑身像是有无数虫蚁嗜咬,麻痒难耐,一时气火攻心道:“我方才吃了一口凉瓜现在就成这样,定然是有人下毒手,想要害夫人!” “饭能乱吃,话不可乱说,夫人的饮食都经由我来督看,你这贱婢是想污蔑我吗?”红芙俯视地上的采一,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不见一丝慌乱。 钟离心中亦是认定那盘菜肴有问题,才导致采一如此,可秦氏和红芙的反应却让她有一种不详之感。 秦氏眼中露出精光,与方才的和善亲人截然不同,隐隐竟是有着主家的风范,朗声道:“事实如何,去请来大夫一瞧便见分晓,大人觉得呢?” 骆以呈手握茶盅,懒懒笑道:“依秦娘便是。” 采一梗着脖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钟离垂眸暗自着急,无意间瞥见骆以呈腰间玉带,像是被烫着似的,立即移开目光,心绪更加烦乱。 骆以呈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容加深,邪肆张狂。 很快便有一中年男子背着药箱匆忙而来,布衣青衫,一身医者打扮,“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夫人,我乃昀辉堂大夫梁某,敢问是哪位贵人需要诊治?” 梁大夫进入凉亭后便盯着脚下目不斜视,丝毫不敢越矩。 锦衣卫设立于□□朝,乃最高级别军政特务机构,掌巡查缉捕,立北镇抚司,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直接向天子负责。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布衣平民,无不是其监察对象,其手段残暴,未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今圣上即位后,不学无术,荒废朝政,锦衣卫没了用武之地,只挂个负责京城安防事宜的闲职,逐渐淡出大众朝野,但其凶恶之名仍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骆以呈斜倚在梨木椅上假寐,闻言连眼都未睁,漫不经心道:“瞧瞧这侍女得了什么病。” 梁大夫愣了一下,转眼看到满脸疹子的采一,瞳孔微缩,正欲上前。 两名暗卫松了钳制,此时采一已经有些受不住,失了桎梏后疯狂对着身上抓挠,脖颈和面颊上瞬间出现数道血痕。 “好痒……” 钟离见状忙上前想要阻止,可采一力气比她大上不少,一把便将她推至几步开外。 “反了反了,快将她制住!”秦氏被唬了一跳,两名暗卫再次将采一摁在地上,梁大夫这才得以为其诊治。 把过脉后,梁大夫眉头紧锁,斟酌道:“这位姑娘怕是患有隐疾已久,每当遇上春日柳絮便会发作,不会过人,但是难以控制自身行为,恐会伤人。” 采一的理智被全身麻痒折磨的所剩无几,口不择言道:“放……屁,你娘才有……隐疾。” “大夫,你会不会诊错了?采一从未如此过。”钟离边说边留意骆以呈的动静,她内心充满疑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采一到底是为自己挡了此灾,总不能眼睁睁见她被赶出府去,受到姜浔责难。 高门府邸的侍女含有隐疾,还会伤人,是万万容不得的。 梁大夫并未因钟离的无礼有所不快,温言解释道:“此隐疾乃是天生,有人三岁发作,有人终其一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