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达亚尔大会那钦说服了各部大汗支持他对大裕发动战争,并承诺开战之后的三个月为期,将金州作为回报,六部皆可以将领地南迁。若三个月拿不下金州,便献上自己的人头。” 那日在白云小宅,洛松旦增出大裕之前突然亲临拜访,那位阴阳怪脸的大喇嘛如是说,他还说:“大裕到了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糟糕节点,正是北陆最好的时机。” 这个重要的讯息在洛松旦增离开大裕的当天,由玉字军、边军和禁军三方信兵一起送往帝京,虽然半路被一个叫勾益的禁军将领阻截了,最终还是及时传递给了枢密院。 今日,正正好过去两个月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金州或将成为礼物被送予六部。那钦狂妄的承诺,正在一点一点实现。 他们这个月攻陷了临河和白云……柔远屠城,临河与白云也一样吗?凭那钦癫狂的性格,怎么可能例外呢? 昨日在寿王府前李千沛还踩过姚槐的车顶,调侃过他几句,这位白云榷场的提领官早早便回了京。那……白云小宅里的仆役丫鬟们呢?李千沛记得有一个叫小雅的使唤丫头,她现在活着吗?还有那两棵上了年纪的樟子松呢?前几日还想起它们结满雾凇的景致…… 她伏在地上,跪着向前两步,手指胡乱翻找着地上散落的军报,每一本都粗粗看几眼,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沾着血。 是洗劫是抢掠,是投不投降都一样下场的暴烈,是无论老弱妇孺皆一样的杀戮,是黄教大喇嘛在尸山血海上的祭献…… 那钦是没有战术的,他只有一往无前的偏执。 他与多年前的羌人不同,羌人要城镇要人口要庄稼,而他,除了地盘什么都不要,多余的一切都是累赘,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所有经过的县城全部夷为平地,变成草场喂养牛羊。 “所以聂将军殉在玉泉城了吗?”她问,继续翻找这那封汇报聂沸死讯的军报,若真如此,那……金州第一大城在加急回报的这两天里,怕是已经沦陷了。 却是白果果挑拣出一封军报递给她,她一愣,她自认对这个老头恨之入骨,连他喘气都恨,若不是白芷汀……她恐怕早就瞅准时机报了当年的死牢之仇,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这个又老又固执的大裕枢密使,却流露出与她一样的表情。 既痛心又无能为力。 “欧阳铖死了,你知道吗?”莫名其妙的,李千沛开口说出的却是这个。 老头嗯了一声,鼻子里出来的气掀起了一侧的胡子,“昨夜在裕心殿里听说了。” 李千沛蹙起眉,昨夜?在裕心殿? 来不及细琢磨这里面的意思,她即刻打开军报,快速浏览了一遍。那钦两万骑拿下临河与白云之后,边境禁军才警觉敌人已经从眼皮子底下进了境内,于是掉头回境内追赶,怕真的被这区区两万骑破了更多的城。 以那钦的自负,这两万骑定是由他自己亲自带领的。 聂沸不愿意此时用太多的兵力来追击而松懈了边境的驻守,在变换了边境驻扎的密度之后,便带着三万多的禁军骑兵回到境内追击那钦,特别是玉泉城方向。 只是六部的男子生在马背上,两万骑兵散聚之间变化自如,长途奔袭到最后玉泉城北面的了目山麓,冲散了疲倦的禁军骑兵,设伏击杀聂沸,将尸首弃于玉泉城外。 玉泉城内没有州丞亦没有转运使,杨松霖的兄长杨松霄暂代守城之职,他冒险开城门接纳了溃散的禁军骑兵,并安置好了聂沸的尸首,这份军报也是他加急回报的。 可是…… 若是陆路转运河,这份军报抵京只需不到三天的时间,那么军报上的日期应该是腊月二十前后……可是,这份关于聂沸殉国的军报,落款的时间却是腊月初四。 腊月初四……明宏深死后没几日,那时的李千沛护送沐星公主去凤池山疗养,那一夜的长庚合月格外美,她相思情切连夜跑上地门,遇到噩梦乍醒的阙蓝。 早在那时,聂沸便已经殉国了,这份军报,在十几天前便到了白果果的案前。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拖到今日才公布呢?还有,为什么要隐瞒临河与白云破城的事情?那钦的血腥手段也从不曾听闻,她李千沛虽然不上朝不议政,她的手眼却从未有人跟她提起过。 徐一品也不知道吗?阿娜尔不知道吗? 她不明白。 她的身边只有白果果。 “为什么呢?”她举着那份边角都被折弯的军报,声音愈发颤抖。 一只手从她背后夺走了她手里的军报,李顼低声说:“表姐现在是栖郡主了,不用太关心这些事情。” “陛下!” 皇帝抬起手掌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