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琛三十八年。(李千沛八岁,在山上) 甸州,大裕西三州里最南一州,帝国版图里最西南一角。 全州有一半面积都是山林,国境外就是南疆,边境驻防多在雨林山谷边上,除了野兽横行之外,南疆奇异的民族也屡屡与大裕边军起冲突。 甸州几乎没有冬季,最冷的腊月也只需穿夹衣,山林葱郁溶洞密集。 “浪哥,我好像看到那个谁了。”一名小士兵从密林后面跑来,趴到年轻的将领身边。 这片密林山坡的东南面上有一条夏天泥石流消退后的沟壑,不到三丈宽的凹陷,像是山坡上一条干涸的河床,几名大裕边军的士兵趴在隆起的边缘上,半个身子都陷进差不多一尺厚的落叶里。 “哪个谁?”阿浪头上戴着树枝编成的伪装,只露出一双纯黑瞳仁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沟渠中细微的变化,无论身边的人如何交换位置,他的眼睛眨也没眨一次。 小士兵是甸州本地去年招上来的新兵,个子小皮肤黑,成年男子体重也不过百斤出头,脚力极好,非常适合侦查。 “就是去年……咱们在南月里遇到的那个妖女——” “出来了!上!” 阿浪没有听进去小士兵的话,他只看到沟壑内的异动,矫健的身子猛地从落叶堆里弹出,风一样冲进杂草丛生的沟里。 他刚刚跑出一半的距离,一头棕黑相交条纹斑的野猪也被惊动,一个劲地往山坡的下半截跑去。 呼噜噜。 埋伏在沟壑沿途的所有士兵都跳出来扑向野猪,受了惊吓的猛兽顾不上辨认方向,径直冲向密林,眼看着要撞翻几名来不及躲开的士兵。 这一撞,就是数条肋骨的代价。 黑眼睛阿浪取下背上的弓,与步兵行军随身携带的轻弓不同,他带的是张重弓,配搭的箭矢足有一斤半重,剑身是精铁打的,箭锋锐利透着寒光。弓虽重他却沉着地半蹲下身子,臂膀肌肉暴涨。 野猪皮糙肉厚,鬃毛上裹满干燥的泥壳,防御能力甚至可以比拟玉字军的步兵重甲,他深吸一口气含在口中,瞄准了它的□□,那是它暴露出来的最弱之处。 咻—— 铁箭破空的声音非常尖锐,像是一种乐器。 野猪惨叫一声,惊起密林里的山雀,扑啦啦的从士兵们头上飞过去。 “浪哥!中了!”小士兵跑到他身边,“真准!” 他也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拆下头上罩着的树叶伪装,露出黑油油的头发和光洁的额头,年轻的一张脸,不像是甸州那样的小骨架,即便在山野之中也无法掩盖身上的英气。 “晚上给弟兄们开荤,哈哈。”他单手将弓斜跨在肩上,拍了拍小士兵喜笑颜开的脸,“黄炭,那猪还没完全死透,小心点。” 中箭的野猪,在山坡上翻滚几圈,落进他们事先挖好的一个近一丈深的坑洞中。 阿浪拔出腰间的手刀,与山坡上的十几为同袍站到坑边上,野猪狂躁地在坑中挣扎着,身后流出的血将坑底铺满,空气中满是腥味,它还没有断气的迹象。 铁箭只有那一支,插在野猪身上,现在不敢冒冒失失地跳下去拔,手刀砍不穿他的泥壳,只要跌进坑里就马上丧命。 “大家不要离太近,免得失足掉进去。” 眼下之计,只能等着野猪失血过多之后死去。 他看一眼朦朦胧胧的天色,甸州时常下雨,有时候一天下四场,现在是隆冬季节雨量稍减,却也时常在暮色中下一场太阳雨。 打野猪是他偷偷带着小弟兄们出来的,怕主将发现要挨责罚,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黄炭这样的新兵受牵连,他点了四个人的名字,然后说:“其余的人回营地去,我们出来也有点久了。” 背后的山林里忽然传出一声狼嗥,士兵们皆是一震,唰唰拔出了兵器,要是野猪的血味引来了狼群,今天没有肉吃事小,丢了性命就不值了。 只有阿浪一人眼神闪动,手中的刀刃竟然脱了手。 “黄炭,你刚刚说你见到谁了?” 小士兵此刻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先前见到的人是谁了,心里慌得像被蚂蚁咬一般,说:“去年,咱们在南月里遇到过的妖女,骑狼那个。” 一听到骑狼女,围在深坑边上的士兵们都噤了声,目光齐齐投向阿浪。 他们去年轮防南月里的时候,在山林里遭遇过骑狼女,她带着狼头骨做的面具,用一支短箫操控狼群,阿浪戍守南境第一年就见识了那样壮观的场面——明月似轮,狼眼如星。 灰白色的狼群密集的穿越密林,一点声音都没有,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