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瓷瓶瓦罐都没有,发簪步摇也尽数没收。 又是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李弥赤红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更多眼泪了,偶尔抓扯自己的头发,抬起手臂时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未愈合的伤口。 “他来了吗?”她偶尔转头问李晟海。 年迈的老宦官不忍回答,只是摇摇头,劝道:“陛下不会允许明大人来的,公主莫要再折磨自己了。” “折磨?我可以死。”李弥却是笑着说,拍了拍自己的左臂。 李晟海有些昏黄的眼里含着眼泪,在宫中超过五十年的他,此刻一想到神武皇帝曾在薨逝前将这一对年幼的姐弟托付给自己,便只觉得有负圣恩。 这五十年来,这宫里的女人太少了,每一个都没有多好的下场。 天色渐亮起来,李晟海甚至在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深秋的早上,神武皇帝也是在这样一个天将明未明的时候离开的,俯卧在一床兵刃之上。 “中贵人!”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他即刻扭头过去。 眼眶青黑的小宦官碎步走到他身侧,语气颤抖地说:“玉龙将军到了。” “当真?”李晟海眼里的浑浊眼泪滚了出来,“快快,快请。” “不用请了!”李千沛径直走到寝殿门外,一边走一边扔掉手里的马鞭,拆掉挡风的半面甲,解开完全颠散开的发髻重新扎起。 伏在地上的一片宫人纷纷跪行开,让出一条通道来给她,硬底马靴在石板上走出哐哐的重音。 沐星公主那充血的眼睛终于看清了来者,用手背擦了擦流出来的鼻涕,撒着娇喊:“表姐……”声音却哑得不像话。 “窗户,门,全部关上。”李千沛吩咐,与李晟海对望间点了点头,“羹汤,纱布还有热水。” 随着她亲手合上了寝殿最后一扇门,终于,这室内变作了封闭隐私的空间。 刚伸手触碰到公主,李弥却如花朵般迅速委顿在地,头发散在柔软的杏白色地毯上,盘膝坐在她身侧,用手指擦掉落出来的几颗泪。 “表姐……”她的嘴唇裂开了,血丝粘连在牙齿上。 李千沛握住她左臂,把衣袖一股脑全推到大臂上,那条可怖的伤口暴露出来——手臂内侧从腋下至手腕,近两尺长的深红色伤口,锐器所伤并不算深,已经进行过缝合。 只是李弥自己并不在乎,好几处已经崩裂出血。 “你若死了,我便将明宏深剁成肉泥。”李千沛拿棉布沾着热水擦拭她的手臂,面无表情地说,“表姐一向言出必行。” 李弥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眼珠随着李千沛的动作缓缓移动。 为她的伤口敷了药,又一圈一圈缠上纱布,李千沛再换了新的面巾和热水,大力将公主上身拉起来,仔细擦干净她脸上的污垢,又要了些蜂蜡涂在她嘴唇上。 最后端起温热的雪羹汤,用银汤匙喂她。 “这个呀,是海蜇和荸荠熬煮的,润肺爽口,尝尝。”李千沛温柔地哄她。 “表姐……” “嗯?表姐在呢。” 李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哑着嗓子说:“弥儿只是,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啊……” 李千沛腾出手去擦她的眼泪,“表姐知道。”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有罪啊?”李弥身子向前倒来。 女将军将汤碗放到一边,双手环抱住面前血脉相连的表妹。 她初次入宫时,当今圣上在瑶夫人怀抱的襁褓里,一对小姐妹在床榻前,为新生儿许下真挚的祝愿,三个女性都带着袁氏标志性的纯黑眼眸和旺盛头发,生机勃勃,那笑起来格格格的粉面团子,现在在她怀里只剩下一把骨头。 “弥儿没有错。”李千沛在她耳边说,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我想见他。我想见阿深。” 不愿再次刺激到她,女将军轻声说:“好,弥儿吃了东西,再睡一觉,表姐定让你们相见。” “真的?!”公主捧住表姐的脸,露出神经质的夸张表情。 “表姐一向言出必行。”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好。”李弥主动端起那碗羹汤,根本不在意是什么味道,大口大口地吃光了,又捋了捋头发揉了揉眼睛,“我该睡了,睡醒就能见到阿深吗?” “嗯,对。” 羹汤里放了些安神的药材,料想这一觉她将睡得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