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顼一惊,怕当真将老头吓出个好歹,过来拉住女将军,“表姐表姐,仲实公他老人家肯定是开玩笑的,哪能一件事都不依着你啊,对吧白相?” 皇帝亲自给了台阶下,老相也没有要同她计较的意思,松了口说:“目前朝廷最棘手的问题还是北陆的战事,聂沸将军才出征不久,不如暂请玉龙将军在帝京稍事休整,以后需要将军的地方还很多。” 终于说了句称心如意的话,李千沛拾起靴子穿上。“稍事休整就不用了,你让我进枢密院,不用给我官职,我就看看你们一帮人怎么制定战略的。” “不可。”老头拒绝得斩钉截铁。“枢密院是陛下的枢密院,所有战略都是机密,将军……恐怕不合适。” “老头,你打过仗吗?”李千沛咄咄逼人地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手上沾过血吗?奔袭过三百里吗?巷战死守过吗?见过士兵断掉的手脚吗?听到过箭阵贴着头皮飞过的声音吗?” 今日第一次,白果果没有接她的话。 “老头我告诉你,这些话不是我李玉龙讲的,是天下武将都想问一问你,你们一帮科举出来的酸文人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制定的每一条路线,每一步袭击,每一次调令背后,都是血,都是百姓家儿郎的血!” 李千沛想起之前在角州收到的几份指令,想起埋骨在海崖上弟兄,浑身的旧伤再次灼痛起来,“你口口声声说禁军八十万,是天下最威武之师,却也出了勾益这样的胆敢拦截军报的狗贼。你教出来的好学生焦鹿鸣,他与那钦勾结想要我李玉龙死在北境。杨家世代戍守边关,你,堂堂枢密使宰执之位,可曾去看过他们日常演兵的条件?” 她想起成薇被自己削断白蜡枪杆,想起她缝缝补补若干年的短袄,想起杨松霖被养在帝京难见一面的妻女。 “玉龙斗胆问白相一句,三军一起发出特别军报,知道北境有异动之后枢密院又做了什么呢?你!白果果,为帝国做了什么?” 皇帝默然,深深地看着双眼通红呼吸急促的女将军。 “我要是皇帝,打一次败仗就砍枢密院一颗脑袋,我看什么时候能砍到你白果果?”说完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她立刻伏到地上,“陛下臣死罪,殿前失仪胡言乱语,臣夜夜梦到玉字军阵亡的兄弟难以安枕,不如就发配臣去凤池山当道士吧!” 白果果也跟着跪倒,深深伏到地上。 年轻的帝王看着他未必最信任、但最重要的两位近臣,久久说不出话来。 兵权不能分给将领,不然就会出现下一个袁珏,何况……首当其冲的还是这个袁千沛!他身体里那一半袁氏血脉,时刻都在提醒着他,兵权只能牢牢握在帝王手中。 老相闷声道:“听玉龙将军所言,老朽深觉有负皇恩,若陛下也这样认为,老朽愿意让贤。” 这话在李顼耳朵里变成了威胁。 枢密院可以没有白果果,可是朝廷不能。没有白果果,谁来制衡董捷彬?谁来制衡欧阳铖? 制衡,瑶夫人从小教育他的最重要的帝王之术, 转而皇帝换了张笑脸,先扶起了老人,“仲实公言重了,表姐是习武之人,向来率性直言,白相还要真的往心里去吗?”又伸手扶起了女将军,“表姐也是,说话没轻没重。两位都是朕最信任的人,不可互生嫌隙。” 两人都不再说话,于李千沛而言,她想要表达的今日都超额表达了。靴子也扔了,人也骂了,她原本就没想过能得到什么好处,自始至终只想拿回玉字军,像袁珏当年交给她时候的那样。 “不如,朕先封个郡主给表姐?”李顼说,有意想要给今日的会见加个理想的结局,“白相觉得呢?” “老臣觉得……” “不要。”李千沛一口拒绝,“玉龙实在不想靠着个封荫混吃等死,陛下当真要封就封我当太清镇长吧。” “你现在不是吗?”李顼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放弃,“郡主身份早就该给你了,看你有没有喜欢的封号,不然就沿用玉龙?” 李千沛吸一口气,难以名状的无力感袭击了她,想要的东西永不得,不想的一大堆,果然她真的不适合这个朝堂。“臣喜欢栖字,陛下觉得如何?” “西?哪个西?” “栖都的栖。”四个字说得慢,她故意上挑眼睛看着自己的表弟。 栖都是帝京的前朝旧称,在前朝是至高无上的一个字,即便是大裕开国两百多年氏族间也一直避讳这个字。 她一张口,不仅要了帝京的故称,还只要一个字,屠球的封号北荆是双字,李弦疏的封号东庐是双字,大裕唯一单字封号只有寿王。 少年脸上的皮肉紧绷,显然也因这个请求而动了气,她故意让今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