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裕元享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北部边境六百里加急来报,北陆乌可力部大汗那钦集兵八万余骑跨过结冰的露水河,攻打金州最北城池柔远县,仅用了七个时辰,柔远县丞开城门投降。 十一月八日,怀化大将军聂沸受命领兵十万驰援戍边杨松霖将军。 十一月十三日,玉龙将军幕僚徐一品只身回京。 十一月十四日,玉龙将军伤势痊愈,求见皇帝。 “赶快赶快,把老子的墨雨牵来!” 这是李千沛回京之后第一次走出将军府门,今日要去面圣,没有官职的她穿了玉字军旧制的训练服被徐一品痛骂一顿,不得已换上了李晟海之前送来的新制衣物。 “把你的银哨给我。”她对刚刚回京不到一日的徐一品说,“以后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能使唤墨雨了。”之前她自己的哨子送去给了阿荣高娃,连着希日莫血淋淋的头皮。 成薇牵着墨雨过来,灰黑斑点交错的骏马一看到主人即刻挣脱束缚向她奔来,又在她跟前急停下,用额头不停地顶撞她,新打的蹄铁配上它千斤的体重,恨不得把将军府的台阶踩碎。 “哎呀哎呀,好啦好啦。你是乖女啊,稳重点。”出门送别李千沛的菜菜第一次见到这个庞然大物,又兴奋又害怕,不停转着圈叫,一时间,狗叫唤、马嘶鸣、人说话。 鲜活的生命在李千沛身边围绕,装病的五个月转瞬即逝,上次这样热闹仿佛已经是前世了。 清晨帝京的朝阳透过薄雾蒙在她身上,她曾在角州离岛的断崖上看过人生中最清澈的一次日出,导致之后每一次看到旭日都会与那一日所见进行对比。 太阳千万年不变,而那一次对她尤为重要。 她把银哨戴在脖子上,拉住墨雨的缰绳一翻登上马背,“伯衡你去宫门口等我,我去去就回。”默契的一人一马飞箭一样地射出去,整个北宸大街都是女将军的呼喊声。 徐一品看着李千沛站立在马上的背影,“啧啧,真的关傻了。” 他昨日午后才回京,本来需要五六十日的路程他只花了一个月便赶了回来,因担心长途伤马,棠梨现下还在梓州柏州交界的关驿,随后才从运河乘船回京。 他就不应该先到将军府见她! 李千沛根本不顾他舟车劳顿辛苦,一日都等不得,让他从鸳鸯阁笼讲到沈流韬,从兰加志讲到白音布和,关于云州的回鹘女人还有那首在北方蔓延的歌谣,其中有些桥段来来回回讲了三四遍,生生熬到三更他直接昏睡在了客房里。 今天又非要说陛下恩准她带着他一起进宫,早早的又给叫了起来。 三五吃力地抱着菜菜,探个头到徐一品面前,“昨晚上我还听到家主后半夜在院子里打拳呢。” 前玉字军军师把手抄进袖子里,摇摇头走上北宸大街,准备步行进宫。 “徐大人,福山要给你牵来吗?”成薇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成薇,见到徐一品时会躲避他的眼睛。 徐一品很想说好久不见,很想问帝京她习不习惯,最后都化成一句,“不用,我走过去时间刚好。” “徐大人好吗?”却是成薇先问的。 他挂了一个有些疲累的笑容,说:“我很好,就是你们将军啊,真会折磨人。” “比最后一别时瘦了一些。” “嗷,有吗,赶路吃不好饭,养养就好了。” “大人,”成薇顿了顿,“太挂念将军了,即便提前知道休息不好,依然会先来见将军的。” 不知为何,徐一品转头看了眼站在府门内的芩姑姑,银发的中年女子默默地垂着头,像门外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相干一样。 “成薇倒是学了不少东西,看得真准。” 从将军府走到宫门口要小半个时辰,辰时过了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今日有朝会,下了早朝的大人们从宫门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徐一品默默躲到墙边,听到一些朝会的内容。 从上月底开始,朝会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围绕着北境展开的,柔远一役之后那钦二十多天没有发起像样的进攻。 突然,御道尽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些大人的惊呼声。 难道,前线又有军报?这样急……怕是个坏消息吧。 奔马行至传贤门外停了下来,骑士急吼吼下马,叫了一声:“嗨呀伯衡,我刚刚跑了一圈东市,帝京可真热闹啊!” 他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千沛,她双颊被吹得通红,头发糟乱衣襟歪斜,眼睛闪闪发光。 他拉着她从侧门进宫,她不忘吩咐侍卫:“诶诶,给我把马拴好啊……喂点草!伯衡你拽我干什么!”